房間裡,一位頭發花白的大夫正站在床前,為昏迷的張仞雪療傷。他的神情專注而凝重,動作雖輕,卻透着一股沉穩。
張仞雪躺在床上,腹部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紗布,白紗之下,隐隐透出血迹。她的面色蒼白如紙,眉頭緊皺,仿佛即便在昏睡中也無法擺脫痛苦的折磨。
屋内彌漫着血腥味與藥味的混合氣息,刺鼻而令人心悸。
但好在人是活了下來。
外室裡,魏嫣然坐在一張桃木椅上,身子微微彎着,頭低垂着,目光落在自己交疊的雙手上。碎發垂落,遮住了她一雙無神的雙目和木然的表情。
樞玉不知從何處尋來一顆蘋果,一邊啃着,一邊在屋内來回晃蕩。她嘴裡咀嚼着蘋果,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突然,她停了下來,道:“你不用這麼擔心,我避開了要害,打的是貫穿傷。”
魏嫣然依舊低着頭,仿佛沒有聽見。
樞玉見她不理自己,心中愈發惱怒,幾步走上前,狠狠地踹了踹魏嫣然身下的椅子。
椅子晃了晃,魏嫣然才終于坐直了身子,緩緩擡起頭,目光落在樞玉的臉上。
這人明明才拿槍打傷了人,傷患還在房中,她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樞玉與她所認識的人都是不同。
紀時澤和烏蘭也會殺人,但從軍打仗,殺人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而樞玉,雖是為了攔截她才開槍,但魏嫣然卻隐隐覺得,她之所以未下死手,不過是怕激起自己的反抗。
從樞玉的話語中,魏嫣然聽出了幾分遺憾。對于殺人,樞玉毫無心理負擔,反而似是一種獎勵。
這樣的人,實在比她遇到的所有人都要可怕。
正思慮間,那滿手是血的大夫從裡屋走了出來。
他長籲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寬慰,道:“張姑娘已無大礙,接下來隻要好好休息,調養些時日,便能康複。”
聽到大夫的話,樞玉微微眨了眨眼。
下一刻,她輕巧地跳到魏嫣然身旁的桌子上坐了下來,擡起一條腿,搭在了魏嫣然身下的桃木椅扶手上。
這一姿勢看似随意,卻給魏嫣然上了一道無形的枷鎖,讓她即便想動,也無處可逃。
魏嫣然微微皺了皺眉,目光卻依舊平靜,隻是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她知道,樞玉的每一個動作都絕非無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壓迫。
樞玉似乎察覺到了魏嫣然的微妙變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她的手輕輕一動,從靴筒中抽出一把短刀,刀身在燈光下寒光閃爍,鋒利而危險。
然而,在她手中,這把短刀卻仿佛成了一個聽話的玩物,被她靈巧地把玩着。刀尖在掌心輕輕旋轉,動作流暢而自然,仿佛這把刀與她的手早已融為一體。
魏嫣然的目光落在那把短刀上,這把刀雖在樞玉手中顯得輕巧,但它的鋒利與危險卻從未改變。
大夫見狀,正欲開口勸阻,卻被樞玉一個眼神掃過,便将話咽了回去,匆匆離開了。
此時屋内隻有三人,二人在外室,一人在裡屋躺着。
樞玉手中短刀的輕響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刺耳。
她湊近看了看魏嫣然,發現魏嫣然真的沒有一絲害怕的意思,便惡趣味一般将不停旋轉的刀靠近了高挺的鼻尖,刀刃飛舞的風吹起了魏嫣然額前的碎發,但她那眼睛依舊目視前方,平靜而溫和。
樞玉心中惱怒,便停了手中轉動的刀子,将那刀尖猛地朝魏嫣然眼睛刺去。
眼見那刀尖停在了離眼球僅有幾毫米,魏嫣然明白了樞玉心中所想,她面不改色道:“你不是說可以在不弄死我的前提下,讓我失去一隻眼,一隻手,一條腿嗎?既如此,你就刺下去吧。”
樞玉聽了這話,有種被戳穿心思的惱怒。她一隻手緊緊按住魏嫣然的頭,确保,另一隻手則保持着拿刀的動作,咬牙道:“不要以為我不敢。”
魏嫣然仍是平靜如水,輕聲道:“你當然不敢。”
說着,她緩緩擡起手,輕輕一揮,便将樞玉拿刀的手揮開。那刀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險些脫手。
她接着道:“如果你敢,你就不會隻是打傷張仞雪,這把刀也就不會這麼容易被我揮開。因為你被下了命令,不能傷害我,不能激怒我。”
樞玉聽了這話,眼睛微微張開,瞳孔緊縮,咬牙道:“你!”
正此時,紀德清從外頭匆匆趕來,站在門口,道:“那個,樞玉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紀時澤?他好像快不行了,你不是說你有命令,不能讓他死嗎?”
樞玉聽了這話,冷哼一聲,從桌子上跳下來,将刀子歸入鞘中,口中不屑道:“能被那點傷搞死就去死,麻煩死了。”
說罷,她便大步向外走去。
紀德清見樞玉終于走了,這才趕緊跑上前,關切地問道:“世子妃,你可還好?”
魏嫣然微微松了一口氣,像是經過了一場極大的折騰,輕輕閉了閉眼睛,又緩緩睜開,輕聲道:“無妨,隻是我這下子,非去盛京不可了。”
紀德清聽了這話,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忙道:“盛京是我家,世子妃不必憂心。我皇姐雖然脾氣不好,但多去求求她,說不定會幫你的。”
魏嫣然微微擺了擺手,道:“先莫說這些,去看看紀時澤吧。”
紀德清聽了,忙點頭答應,二人便一同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