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嫣然無辜道:“在這京中,我就隻與許大人相熟罷了,實在沒地可去。”
許世卓點點頭,又道:“我知姑娘非凡人爾,行事灑脫不計較世事,隻是我家門風向來嚴苛些,還望一會府上多有擔待。”
魏嫣然點點頭,看許世卓的樣子,她便能想象到能養他長大的地方該是何樣。隻是這擔待兩字,她聽的太多了,耳朵都要起繭子。
等魏嫣然随着許世卓踏入許府,方知那嚴苛家風究竟為何物。
這許府與那富麗堂皇的皇宮、奢華威嚴的鎮北王府相比,實則别有一番風味。府中并無過多雕梁畫棟,卻處處透着一股清雅之氣。但見那假山玲珑,池水清澈,池邊植着幾株翠竹,随風輕搖。
瓊樓玉宇雖不甚高大,卻錯落有緻,布局精妙。各處花草繁茂,或紅或紫,或黃或白,錯落相間,微風拂過,花瓣紛飛,令人目不暇接。這景緻雖不及皇宮的奢華、王府的氣派,卻自有一種淡雅意境,讓人沉醉其間。
再看這府中的下人,皆是低頭斂目,謹言慎行,行動間輕手輕腳,做事利落麻利,毫無拖沓之态。更有那幾人,身上隐隐透着一股書香氣息,想來是平素受了府中熏陶。連下人都這般知書達理,這許府的家教,實是嚴苛得緊。
待許世卓領着魏嫣然來到大堂,早有一位打扮素淨的婦人,在侍女的簇擁下緩步而出。
許夫人身着一襲淡青色的衣裳,衣料雖不甚華貴,卻也裁剪得體,更襯得她面容端莊,眉目疏朗。她緩步走到堂中,目光如水掃過魏嫣然,微微皺眉,“世卓,這是?”
許世卓見狀,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禮,恭敬答道:“這位是從邊城而來的世子妃,祖母思念姑母,孩兒便想帶她去見見祖母。”
許夫人聽了這話,微微松了口氣,但那臉上不悅之色仍未散去,隻是語氣稍緩,道:“她老人家還在佛堂念經,要見,也得等到晚膳時才好。”
她這話雖是應允,但那語氣中隐隐透着幾分嫌棄,似是不太情願讓魏嫣然踏入内宅。
魏嫣然站在一旁,早已察覺到許夫人的不悅,心中雖有些不快,但自己如今寄人籬下,有求于人,怎可表露不滿?她面上依舊帶着淺淺的笑意,輕聲道:“多謝夫人。”
晚膳之時,許府上下齊聚一堂。廳堂之中,燈火通明,八仙桌上擺滿了各色菜肴,香氣四溢。廳堂正中,挂着一幅山水畫。兩側的窗棂雕花精緻,透着一絲古樸之氣。
衆人依次落座,氣氛雖看似和樂,卻因外人在場,隐隐透着幾分拘謹。
老太君由丫鬟攙扶着,緩緩走進廳堂。她年事已高,滿頭銀發,臉上皺紋深深淺淺,卻依舊透着一股威嚴之氣。她手中拄着一根烏木拐杖,每走一步,拐杖便在地上發出“笃笃”的聲響。
衆人見她進來,忙起身行禮,關切之聲不絕于耳。老太君微微擺手,示意衆人坐下,目光卻落在魏嫣然身上。
她顫巍巍地走到魏嫣然面前,蒼老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眼神中透着一絲急切與期盼,似是在尋找多年前愛女的痕迹。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緩緩放下,那原本還帶着幾分期待的面容,瞬間籠上了一層失望之色。她微微搖頭,輕歎一聲。
飯局之上,衆人雖強顔歡笑,舉杯勸酒,但那氣氛終究是僵硬的。魏嫣然隻吃了幾口,便覺索然無味,她起身道:“老太君,晚輩已吃飽,先行告退。”
老太君點了點頭,未多言,隻是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
魏嫣然出了廳堂,沿着回廊往廂房走去。那回廊曲折蜿蜒,廊邊種着一排桂花樹,枝繁葉茂。月光灑下,樹影婆娑,更添幾分清幽。
許世卓見她離去,坐了片刻,也起身離席,追了上去。
花園之中,月色如水,花香彌漫。許世卓快步追上魏嫣然,微微喘着氣,道:“抱歉,今日實在是我們失禮了。”
魏嫣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道:“什麼失禮不失禮的,我是求人來的,給你們添麻煩才是我的失禮。”
她頓了頓,複又問道:“我想知道這盛京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朝堂之上長公主的事,可否告知一二?”
許世卓正欲開口,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喚。
“世卓。”
二人回頭,隻見許夫人款款而來,月光灑在她身上,更顯端莊典雅。
許夫人目光落在魏嫣然身上,微微蹙眉,道:“你是男子,怎可與世子妃獨處一處?難道你學的禮數都忘了嗎?”她語氣雖不重,但卻是實實實在在的訓斥。
許世卓忙躬身行禮,道:“是,母親。孩兒一時情急,知錯了。”
魏嫣然明白許夫人是沖着自己來的。
她微微一笑,道:“夫人說得是,那我便先回去了。”說罷,她轉身便走,步履輕盈,似是毫不在意。
待人走後,許世卓還是沒忍住,“母親,世子妃是助大梁赈災的功臣,是因為她的仁心,兩岸百姓才不至于忍饑受餓。”
許夫人笑笑,“我知道,隻是她身份特殊,你該離她遠些。”
許世卓沉默片刻,拱手道:“恕孩兒難以從命。”說罷,他轉身便走。
許夫人望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她扶着額頭,輕歎一聲,道:“世卓,還是第一次這樣。”
身旁的侍女忙上前勸慰,道:“公子肯定是在乎您的,許是這朝中之事太過辛勞了。”
許夫人低下頭,輕聲道:“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