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玄盡道:“白玉讓我帶你在酆都城轉轉。”
裕凝颔首。
酆都城中居住着一些不能轉世輪回,生前并無大過的鬼魂,他們不必受地獄的刑罰,也無法往生,就在這城中像凡界一般,或做些小本生意,或打理城周的一畝三分地,又或努力修煉,在各個閻羅手下做鬼吏。
“大人來酆都多久了?”二人信步走在長街上,來來往往飄行着的鬼魂在各個鋪子前停留。裕凝打眼一瞧,有賣凡界香噴噴的點心的糕點鋪子,也有賣精美的衣物一類的成衣鋪。
裕凝對這些倒是感到很新奇,東瞧瞧西看看。
樓玄盡答:“記不清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見着一隻賣糖葫蘆的鬼魂,裕凝側目問:“若是我想賣東西,錢财從何而來?”
“酆都城有供養閣,每月十五可以在那裡接收來自凡間親人燒的紙錢和其他物件。若是你做鬼吏,殿下偶爾也拿這些來抵你的俸祿。”
“那便有一個問題了。若是凡界親人燒了許多紙錢來,這些東西越賣越貴,紙錢不就越來越無用了嗎?”
“倒不會。大部分的鬼魂隻在酆都待上一陣子,待判官審清後,他們就會各自離開。”
酆都的一切看上去都與凡界如此相似。仿佛是在這黑沉沉霧蒙蒙的忘川流域辟出一塊“世外桃源”。
随意逛了逛,二人正巧碰上秦廣王派遣的小鬼,那小鬼将裕凝任職白無常一事詳細地告知樓玄盡,樓玄盡面上沒什麼驚訝的神色。
裕凝不禁懷疑起自己上千年來下的這局棋,為何所有人都像是早已知曉她的下一步一般,并明裡暗裡推波助瀾。
此時再看樓玄盡,他平靜地點點頭,告别小鬼,向裕凝道:“既如此,你便同我再去金陵帶一隻魂魄回來,從頭到尾走一遍這陰曹地府。”
裕凝對陳華年的事情倒是很上心,道:“那表姐的事,殿下要怎麼辦?”
“若是遲遲查不清楚,殿下自然有些非常手段。”樓玄盡身量颀長,走起路來腳下生風,裕凝愣在原地,樓玄盡已走出幾步遠去。
森羅殿的正殿内,秦廣王蔣子文托腮寫着案卷,時不時擡頭四下看看,呷一口茶又繼續磨磨蹭蹭地寫。
寫了一陣,心思沉不下來,他抻一抻胳膊,目光恰對上進殿門的裕凝與樓玄盡。他笑呵呵道:“小樓,是不是特意來感謝我給你配了同伴?”
樓玄盡作揖,道:“她關心陳華年之事,我帶她來熟悉熟悉地府辦事的流程。”
蔣子文微笑着點頭,撚起寫了一半的案卷,遞到裕凝手中,道:“陳嬅的事情略有些複雜,涉及到魔族,此事要寫了卷宗遞到禦前,供天帝查閱。尋常魂魄的事情,按着地府常規流程,依凡界的時間來算,大約需要……七七四十九日。”
“不過,這地府多得是無常鬼差,你們每次專心帶一隻就好。”
裕凝捧着卷宗看起來,蔣子文的字蒼勁有力,力透紙背,墨迹未幹,裕凝小心地捏住紙頁的邊角。但卷宗上隻寫了幾行陳嬅的身世生平,其餘尚未補齊。
蔣子文道:“等你們再帶一隻生魂回來,我就能寫完了。”他輕輕拍了拍樓玄盡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小樓啊,你可得好好教教她,她以後可是要在地府長幹的。”
轉頭看向裕凝,問:“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裕凝輕笑,答:“裕凝。”
蔣子文欲開口,一隻小鬼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抱着自己摔丢的胳膊,哭哭唧唧地沖蔣子文喊道:“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蔣子文輕輕動一動手指,那小鬼的手臂便重新接了上去,他挑眉一笑:“小事小事,你怎麼學了這麼久,連個胳膊都不會接?”
小鬼仍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他道:“殿下,不是我,是白玉大人!他與那個才帶回來的仙士打起來了……”
小鬼氣喘籲籲,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蔣子文。蔣子文嘴邊挂着“真是令人頭疼”,邊甩袖邊疾步離去。
裕凝端着看熱鬧的态度,亦步亦趨跟了上去。小鬼抱着自己剛接好還不太适應的胳膊,一邊嚎着“殿下等等我”,一邊飛出殿去。
幾人來到鬼界堡外,見常籍與白玉刀劍相向,蔣子文揮手解開常籍設下的結界,扔出一道鎖魂鍊,立馬将常籍拷住。
常籍臂上脫了力,那柄挂着翠綠珠串的長劍失去控制,破空插入牆壁的縫隙中。周圍鬼民紛紛避開。
“常仙士,你倒是膽大得很。趁着幾位閻羅忙于應付天庭,竟是在我地府造起反來了。”蔣子文飛身過去,一腳将被束縛住的常籍踹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