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但多的是無緣無故的恨。
好吧,也并不算是無緣無故。
荼猊至今記得當貓的好日子。
他破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院長。
柔軟的觸須溫柔地纏了上來,帶着黏液的新生絨毛被仔細舔淨,他蜷縮在溫暖的吸盤之間,呆呆地望向院長。
觸須纏繞上來,吸盤有節奏地收縮着,滲出溫熱的乳白色分泌物。腥甜的液體順着他的舌尖滑入喉嚨,成了他對活着最初的認知。
每晚都會用溫柔的腔調給他講星際童話,會用觸須把他舉高高轉圈圈說“我漂亮的小荼猊”。
連被撓出血痕的觸手都會興奮地舞動,誇他爪子磨得真鋒利。
本來他想快快長大給他的院長一個驚喜,直到三歲那年不小心跑到課堂,看到那些和他同齡的幼崽從高等數學學到宇宙曆史。
從小被按在課桌前啃比磚頭還厚的《星際動力學基礎》,而他每天隻需要發愁今天要使什麼壞呢。
更别說什麼精神力安撫訓練?哈。
他可親眼見過不少孩子被逼到極限的樣子。
在模拟倉裡不斷承受三級精神污染,瞳孔渙散,口水不受控制地滴在束縛帶上,死死抓着艙壁,指甲崩裂了也不敢放開。
而他隻要在院長的身前不經意露出身影,那些觸須就會立刻纏上來,分泌出鎮定黏液,将痛苦的宇宙隔絕在外,并獲得世界上最聰明的小寶貝稱号。
當貓有什麼不好?
他收起利爪,将呼吸放得綿長又柔軟。
這一喵,就是整整七年。
直到那天被普撻堵在角落。
荼猊至今想起來都氣得磨爪子。
那天他明明在培養艙頂優雅舔毛,那個白癡普撻居然用網把他罩住,抓住他的尾巴興奮地嚷嚷着“讓我看看肉墊!就看一下!”
那蠢貨居然真覺得他該有粉色肉墊。
下一秒,監控系統就錄到了建院以來最豐富的星際髒話合集。
就在荼猊的爪子即将撕開普撻咽喉的瞬間,院長優雅的觸須正巧從門縫裡探進來。
于是荼猊收獲了:
九年義務教育豪華套餐。
《星際文明用語》手抄三百遍。
被無情的丢到燭墨手裡飽受摧殘,也成了普通錨點中的一員,甚至之後五年都沒見過院長。
他現在看到普撻那張蠢臉就會爪子癢。
“别這麼冷淡嘛。”他嗓音低柔,尾音微微上揚。
話音未落,荼猊的五指突然刺入普撻胸口。鋒利的指甲穿透制服布料,在距離皮膚僅毫厘之處戛然而止。一滴冷汗順着普撻的太陽穴滑落。
“直說。”金色獸瞳在燈光下完全變成豎立的細縫,兇獸的氣息暴露無疑連人形都壓抑不住。
普撻緩緩舉起雙手,黑發淩亂地垂落在翡翠色的眼眸前“好吧......你聽說過邪神嗎?”
荼猊歪了歪頭,金瞳微微眯起,尾音愉悅地上挑,自信結論“我?”
普撻:…
“除了你。”普撻輕歎。
荼猊的眼神倏地冷了下來。
他緩緩側首,斜睨着普撻,鋒利的指甲在對方制服上輕輕劃過:“你?”
普撻的喉結微微滾動,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半晌,他才輕聲道:“...除了我們。”
“誰準你說‘我們’?”荼猊猛地抽回手,像碰到什麼髒東西般在衛衣上擦了擦指尖。他霍然起身,将手揣兜裡“少在這惡心人。”
話音未落,他已大步走向測試倉,将普撻徹底晾在原地。
煩。
煩透了。
從第一次見面起,這人就像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學院明令禁止錨點之間私鬥,但他還是沒忍住悄咪咪對普撻下過不少黑手:模拟訓練時“不小心”調高對方痛覺感知,食堂排隊時“手滑”把營養劑潑在那件永遠整潔的制服上...為此他沒少被罰抄院規。
普撻明明打不過他,明明每次實戰都能把普撻按在地上摩擦,可這家夥就像塊牛皮糖。上一秒剛從模拟倉裡鼻青臉腫地爬出來,下一秒又能挂着彩湊過來問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誰想和他吃飯,倒胃口。
打又打不死,甩又甩不掉。
“荼荼...”陰魂不散的聲音從背後追來。
這聲音讓荼猊後槽牙發酸,他正想轉身給這煩人精一爪子,一個陌生的聲音突兀插了進來。
“你好,我是…”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插入。兩人同時轉頭,隻見一個黑發青年正茫然地站在休眠艙旁,制服松松垮垮地挂着,領口還沾着休眠艙的營養液。
普撻的笑容瞬間凝固,眼底閃過一絲寒芒。
但轉瞬間,他又恢複了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連聲音都柔和了三度:“你好呀~”他向前邁了半步,恰到好處地擋住青年看向荼猊的視線,“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站在休眠艙旁的青年眼神飄忽,手指神經質地揪着衣角:“我...我剛醒過來就...”
“噢~”普撻突然上前一步,在對方驚慌後退時輕輕按住他的肩膀,“這是穿越了呢。”
他歪着頭,睫毛在眼下投出溫柔的陰影,“别害怕哦。”
荼猊靠在一邊冷眼旁觀,在心底嗤笑一聲。
狗屁的穿越。
這傻子八成是被母星打包賣來的。院長那個老狐狸最愛收集這種“特殊人才”,美其名曰跨星際文化交流。
普撻這陰貨還裝得人模狗樣,那副溫柔學長的嘴臉騙得新人團團轉。荼猊看着青年發亮的眼神,仿佛已經預見三個月後這家夥在訓練室裡哭爹喊娘的慘樣。
“啊?穿越?你知道穿越!”青年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抓住普撻的手,“我以前隻是個普通的大學生,一覺醒來就...他鄉遇故知啊!!!”
普撻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笑容紋絲不動:“好了,以後你的撫育員會詳細告訴你的。”
“我叫葉良辰!”青年急切地自我介紹,眼睛裡閃爍着愚蠢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