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
梅撒爾斯的聲音沉了下來,金色的豎瞳微微收縮。
荼猊依舊沒理他,低頭擺弄着叉子,玫瑰金色的叉子在指間翻轉,磕碰瓷盤的聲響清晰可聞。
要是平時,梅撒爾斯或許還會耐心陪他玩這場沉默的遊戲,甚至享受這種微妙的對抗,畢竟,馴服一隻不聽話的小貓,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樂趣。
但這時他略顯慌亂。
“荼荼……” 他的聲音放軟了些,帶着點哄騙的意味,卻又藏不住那股焦躁,“他可不是什麼好人。”
荼猊玩弄着叉子,嘴角帶上了一絲弧度,意味不明。
梅撒爾斯沒注意到,或者說,他注意到了,卻選擇繼續自說自話,語速越來越快,像是生怕被誰打斷:“他們把你騙回家,扒你的皮,吃你的肉,骨頭都不帶吐的……”
“我要睡覺了”荼猊開口直接打斷了他。
“你才多大啊?”他伸手想掐住對方的腦袋,卻被對方偏頭躲開,指尖懸在半空,頓了頓才收回。
“你知道他多少歲嗎?”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帶着威脅的意味,“他都兩百多歲了,玩你和玩狗一樣。”
荼猊終于正眼看他了。
那雙金瞳隻是平靜地望過來。
“你都一千多歲了,也玩我和玩狗一樣?”
空氣瞬間凝固。
梅撒爾斯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的喉嚨微微滾動,像是有什麼話卡在嗓子裡,最終隻擠出一句幹澀的:“……寶寶,你誤會爸爸了。”
手指無意識地蜷縮又松開,他張了張嘴,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的意思是……”聲音低了下去,尾音飄散在空氣裡,像是一縷抓不住的煙。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越來越讀不懂荼猊的眼睛了。那雙金色的瞳孔裡曾經映着他的影子,可現在,那裡隻有一片冷寂的湖,平靜得讓他心慌。
不該是這樣的。
明明他才是最了解荼猊的人。
明明他比任何人都…
荼猊拿起手帕,糊住嘴晃動腦袋,簡單粗暴地完成了清理儀式。
他站起身,連一個眼神都沒留下,徑直朝卧室走去。
梅撒爾斯的瞳孔驟然收縮。
幾乎是本能地,他猛地起身,卻又在下一秒硬生生壓住那股沖動,轉而蹲了下來,以一種近乎卑微的姿态,讓自己和荼猊平視。
“荼荼……”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雙手小心翼翼地捧住荼猊的手。平時胸有成竹的表情此時帶着一絲慌亂和懇求。
“别收他的錢。”
荼猊能感覺到他的手微微顫抖
荼猊垂下眼眸,看着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指尖。梅撒爾斯的體溫總是偏高,此刻掌心卻反常地沁着冷汗,黏膩地貼着他的皮膚。
真稀奇。
荼猊甚至能看清他脖頸處繃緊的肌肉線條,喉結艱難地滾動着,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别收他的錢。”
梅撒爾斯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他仰着臉的樣子讓荼猊想起那些被雨淋濕的大型犬,明明體型龐大得能輕易将人撲倒,卻偏偏要擺出這副示弱的姿态。
荼猊輕輕抽了抽手,沒能抽動。
說來可笑,作為專門應對外界高污染怪物的‘錨點’,梅撒爾斯本該是要保持冷靜自持的那個。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梅撒爾斯就特别黏着他。
說什麼他要是賣不出去就留下來陪他之類的。
怎麼可能呢?
不說别的,院長是不會同意的,這可是院内明令禁止的。
所有‘錨點’都是耗費大量資源培育出來的消耗品,他們的存在意義就是安撫那些怪物。要是都内部消化了,誰來維持這個搖搖欲墜的世界?
但世界就是這樣諷刺。越是明令禁止的東西,越能催生出最扭曲的執念。當然,這份執念完全是單方面的,荼猊對任何人都提不起特别的興趣。
他盯着梅撒爾斯發紅的眼眶,突然覺得有些厭煩。
這些彎彎繞繞的心思,這些欲言又止的眼神,還不如喋喋那個話唠傻子來得可愛。至少那傻狗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不像眼前這條邪惡巨龍,明明盤踞在陰暗裡,卻偏要裝出溫順的模樣。
“松手。”
荼猊聽見自己冷淡的聲音。梅撒爾斯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手指卻收得更緊了。
真是夠了。
“星币是他自己打過來的。”
這句話既不是解釋也不是妥協,隻是陳述一個荒誕的事實。
就像學院裡那些精心調配的營養劑,每周準時的心理評估,看似周全的給予,從來都不需要征求接受者的意見。
梅撒爾斯頓了一下,松開手,忽然笑了。
*
門框邊探出半個雪白的腦袋。荼猊五指扣着門沿,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陽光下近乎透明。頭頂支棱着一對雪色獸耳,正貓貓祟祟看進來。
“荼猊~”
房間裡的青年堪稱釣系美學的化身。
绯珀瑟正用指尖卷着粉色的發尾,看似随意的動作都帶着精心設計過的慵懶。他整個人像是被粉色顔料浸染過,櫻花色的瞳孔,珊瑚粉的長發,甚至微微勾起的唇角都泛着蜜桃般的色澤。
作為學院著名的情感管理課老師兼卷狸的專屬撫育員,他每一寸肌膚都透着精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