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腳步聲遠去,室内霎時安靜下來。
穿堂的午風吹動紗幔,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常思齊百無聊賴地坐在位置上,東看看西看看。
這間醫務室的布置地很簡單,一桌一椅,外加一張床,一塊簾子。
簾子一拉上,直接和前廳隔絕成兩個世界。
此時此刻,他正坐在床尾處,不知不覺間便和床上那人形成了同處一室的尴尬場景。
回想起今天這一整出的烏龍事件,常思齊覺得莫名地好笑。
笑着笑着,他下意識地擡眼用餘光瞥了瞥床上的人。
别說,這小白臉長得還挺漂亮。
思緒神遊了半晌,落針可聞的房間裡忽然傳出一道人聲——
“你在看什麼?”
“我操!”常思齊吓得直接從椅子上摔下來,整個人就像炸了毛的野貓。
他繃緊了身子,豁然起身罵罵咧咧道:“——你特麼醒了怎麼不說話!”
“我叫你了啊,你沒理我。”眼前的小白臉還覺得挺無辜,抿着唇四下打量,“我怎麼到這來了?”
“你暈倒了,我從操場上把你背過來的。”常思齊舒了口氣,懶得和他解釋其中的彎彎繞繞。
“暈、暈倒?”小白臉聽到這話,猛然爬了起來。
“嘶——”過一聲後,委屈巴巴地嘟囔說:“我好痛啊!”
廢話!流了這麼多血能不疼嗎?
常思齊在心底冷笑一聲,叮囑他:“你乖乖躺好等校醫回來,我該走了。”
“哎哎哎!你先别走啊!”小白臉開口叫住他。
語調緊跟着低了幾度,自我介紹說:“我叫徐行之,咱們現在算認識了吧?”
徐行之這個名字,他之前倒是聽别人提起過。
文科班今年轉來一個娘娘腔,據說長得比姑娘還白,講話嗲聲嗲氣地,還會撒嬌……諸如此類并不正面的評價。
常思齊不愛讨論這些八卦,當做耳旁風聽聽就過了。
當下真的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娘娘腔”,他才發現——原來所言非虛。
别的先不說,這個徐行之長得确實挺白的。
瑩潤的小臉蛋上連根毛都看不到,不知道摸起來是什麼感覺,難怪被人說成娘娘腔。
“……你有沒有吃的啊?”他半天不出聲,徐行之動動嘴唇嚅嗫說:“我好餓,你能不能……”
“不、能!”常思齊大感晦氣,不耐煩地打斷道:“傷口都還沒好,淨想着吃了是吧?”
徐行之瞪大了眼睛,“什、什麼?”
他直起腰身,看到了挂在牆上的鏡子——鏡子裡那個人還是自己嗎?怎麼這麼醜啊!
“……今天算你運氣好,碰上我了!要不然啊,昏死過去了都沒人能救場。”
常思齊覺得很有必要和他說清楚事實,“錢什麼的就不用還了,也别說什麼謝謝我,怪惡心的……我操!”
他自說自話了大半天,一回頭才發現自己居然把人說哭了!
“喂,沒必要這麼感動吧?”常思齊湊近他,“别哭了,待會兒校醫回來,還以為我怎麼你了。”
勸了兩句,他又開始腦洞大開——
沒想到這個小白臉哭起來還挺帶勁,那個詞叫什麼來着,梨花帶雨?
“嗚嗚嗚……真的好痛啊!”徐行之都快委屈死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胸口。
白色的校服被淚水洇濕,映出裡頭一整片肉色。
常思齊咳了咳,不太自然地移開目光。
末了自言自語嘀咕道:“大男人受點傷怎麼了,沒必要掉眼淚吧……”
“你懂什麼啊!”徐行之哭腔很重地沖他發脾氣。
一咧嘴扯到傷口,疼得眼淚直飚,反倒哭得更兇了。
常思齊作為體育生,每天大半時間都在操場上揮灑汗水。
風吹日曬的訓練日常,鑄就了他健康的麥色皮膚,有點小帥的健碩身形。
運動場上避免不了磕磕撞撞,流點血、受點傷那都是家常便飯了。
像他這個年齡段的男孩思想都有點中二,總以為身上的疤痕是英雄的象征,将來功成名就時衣服一扒,那都是見證自己來時路的勳章——可太特麼珍貴了!
常思齊看着眼前哭得接不上氣的小白臉,想破腦袋瓜都想不明白——
不就那麼點指甲蓋大小的傷口嗎?
你至于嗎?
無奈他的嘴巴實在笨,說不出什麼安慰人的話語:“哎……别哭了,你哭起來傷口更醜了。”
常思齊想了想,想盡法子阻止他繼續牛叫:“不是餓了嗎?想吃什麼我給你去買?”
痛苦的折磨并沒有持續太久,不多時走廊裡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
醫務室的門口晃過一道人影,緊接着嚎了一嗓子:“——嘟嘟!”
說話的人長得又矮又胖,半截脖子縮在衣領裡,走起路來肚子上的肉抖啊抖的。
常思齊看到他的塌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模樣有點滑稽。
“我一聽說你出事,馬上就來了!”葉小麥急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道:“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那幫人——”
話音戛然而止,他才發現屋子裡還坐着另一個人,“呃……你是?”
“你是他朋友是吧?”常思齊見勢拍拍屁股:“來得正好,這裡交給你了!”
躲不過學當雷鋒做好事不留名的福氣,他真是怕死這個小白臉的牛叫聲了,腳底抹油直接開溜。
人跑遠了葉小麥才回過神,“……這人誰啊?”
徐行之的嗓子哭啞了,想起剛才的事還有些怨氣:“不認識啊,我都快餓死了,他還見死不救……”
葉小麥被他的一句話帶偏,抓緊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大肉包。
“又不吃早飯了是吧?我就知道!”他跟個老媽子似的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哎——低血糖還這麼不愛惜自己,回頭你.媽要問起我,我可不會幫你圓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