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鬥争後,徐行之選擇了一意孤行。
“——沒有别人。”他鼓足勇氣說:“沒有别人,隻有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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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老班的滿腹牢騷,常思齊率先從辦公室出來。
他繞了趟遠路,沿着台階向下走,來到了教學樓外的告示欄。
這塊闆子上張貼着校内大大小小的宣傳、通知、公告。
而此時的常思齊眼睛像是X光,從上到下掃射過整個版面。
嶄新的公告還貼在最上面,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卻不是事實。
“高二(11)班徐某擅自逃課外出……性質嚴重,情節惡劣……現予以記過警告一次……”
常思齊盯着那張紙片,心中有了決斷。
前兩日他照常後幫徐行之提熱水,徐行之卻出乎意料的選擇避而不見。
當晚,水壺擱在他們寝室門口。
常思齊無意間路過時,隐約聽到裡頭傳出的說話聲——
“那個娘娘腔還沒回來?這東西我扔了啊!”
“扔呗!把人惹哭了,回頭爬你床上睡去,哈哈哈——”
“靠!别說那麼惡心的事情,變.态吧!”
“本來就是嘛……這還不叫變.态啊?”
再後面的話他就沒聽了,反正跟自己無關。
隻是那種隐秘地、帶着惡意的笑聲,此時此刻卻像是一記耳光,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當别人嘲諷徐行之是“變.态”、“二尾.子”、“娘娘腔”的時候,自己作為旁觀者選擇了沉默置之。
他親眼見過徐行之後背的傷……到底是怎麼樣地“不小心”,才會撞出那麼大片的淤痕?
那個小白臉不是很怕疼嗎?
嘴唇破開一道口子都知道哭天搶地,這時候反而又這麼能忍了?
常思齊的胸口燃起一股熊熊怒火。
他說不清到底是對那幫霸淩者的嫉惡如仇,還是對自己冷漠的勃然大怒。
他好像站在了徐行之的對立面,無意間也成為了霸淩徐行之的一部分。
明明……明明剛才這個人還幫過自己,替自己隐瞞,還十分講義氣地承擔下了罪責。
下午最後一堂課結束,學生們蜂擁而出地跑出教學樓,向着食堂小賣部的方向飛奔。
教室裡空蕩蕩的,隻剩下徐行之還窩在座位上。
他拿出中午買好的三明治,撕開封條,三口兩口應付着當做一頓晚飯了。
前些天他的飯搭子葉小麥重感冒了,而他隻能靠自己解決一日三餐。
徐行之獨來獨往地走在校園裡,像個十足的怪人。
他知道那些讨厭他的人背地裡都是怎麼說的,難聽的話有很多,聽多了也就習慣了。
徐行之惡狠狠地咀嚼着嘴裡的食物,回想起發生在辦公室裡的那番談話,一時間胃口全無。
好讨厭啊!
他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熱。
這裡一點都不好。
暈倒,逃課,被排擠,被記過……
自從轉學來到海市一高,他身邊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
徐行之不喜歡這所學校,連帶着也不喜歡這座城市。
冬天濕冷,夏天潮熱,蚊蟲鼠蟻都是家常便飯,或許這就是南方,就是他要适應的地方。
徐爸,徐媽,葉小麥,他們都生活在這裡。
包括他自己,将來也要在這裡高考——這是徐行之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除非——
除非等到高結束!
他的大學一定要離這裡遠遠的。
他要遠離家鄉,遠離父母,背着行囊去尋找夢想。
“笃笃笃——”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徐行之的思緒。
“小齊哥!”徐行之見到人,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他猛地将最後一口三明治塞進嘴裡,腮幫子鼓鼓的:“唔——你腫麼來了?”
見他孤零零地坐在教室啃冷食,常思齊被怒火燒得一幹二淨的理智也漸漸回歸。
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敢去看徐行之的眼睛,隻能轉移注意力去顧左右而言它。
“就吃這麼點東西?能吃飽嗎?”常思齊聲音沙啞,“……你一個人?”
“嗯?呃……是啊。”徐行之咀嚼的動作一點點慢了下來,遲疑地說。
他還沒想明白常思齊來幹嘛了,就聽這人冷不丁地開口問:“你跟鄭邁是有什麼過節嗎?”
鄭邁就是那個在訓練場上罵他狗腿的人,這件事徐行之是不知道的。
“沒、沒有吧。”
徐行之的态度顯得很猶豫。
他猜出了常思齊大概是知道了什麼,或者是想問清楚,又或者是想替自己出出氣,之類的。
但同時,他又希望常思齊不要再問了,他還沒到需要人同情的時候。
所幸常思齊隻是随意地提了一句,接着話鋒一轉又說:“走吧——陪我一塊兒吃飯去。”
“現、現在嗎?”徐行之硬着頭皮推卻:“會不會……不太好啊?”
怎麼這麼笨!常思齊腹诽道,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有什麼不好的!”
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沖了。
他其實是想說,以後你都可以跟我一起吃飯的。
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卻變成——“别磨磨唧唧,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