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公交車徐徐駛近，徐奶奶掏出提前備好的紅包，一人一個。

常思齊很訝然自己居然也有份，他下意識地擺擺手，拒絕的話都已經到嘴邊了，被徐奶奶一句“好孩子聽話，拿着吧”給堵了回去。

上車落了座，他用手指摸了摸包口邊緣。

挺厚一疊，估計有四位數了。

“徐行之。”他喊人，揚了揚手上的東西示意道：“這個我不能要，你替我還給奶奶吧。”

徐行之皺了皺眉，很不解地說：“這是長輩給晚輩的祝福，哪有退回來的道理。”

話到此處，他不嫌麻煩地跟常思齊普及起了本地的鄉風。

高考生結束完考試後，關系親近的長輩會包一個大紅包給孩子，一來是預祝孩子能夠金榜題名，二來也是恭喜孩子，跨過十八歲的門檻，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大人了。

原來還有這麼好的寓意？

好在徐行之特意解釋了一番，否則常思齊真的會懷疑這個紅包的本意，是不是奶奶看在那兩箱山珍的份上，故意折現，和他扯平人情。

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常思齊自嘲地笑了笑，心安理得地将紅包收了起來。

-

回到海市的第二天，是全國高考成績公布的日子。

大清早天還沒亮，徐家三口人蹲守在電腦前刷網頁。

“别急……這個點全國的考生都在等，網頁卡也是常事。”

徐爸一邊安撫情緒躁動的徐媽，一邊暗地裡給兒子遞眼色。

然而徐行之卻比任何人都要緊張。

他的手心裡一個勁兒地冒出熱汗，熱汗把鼠标打濕了，握都握不穩。

上午九點三十六分，網站的頁面終于刷新出來。

徐行之在父母的催促下，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自己的學号，兩眼一閉摁下ENT鍵。

臨到關鍵時刻，他不敢面對自己的成績。

如擂鼓般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與之一同爆發的還有徐爸徐媽不約而同地尖叫聲。

仿佛是得到了某種鼓勵，徐行之終于生出勇氣，睜開眼定睛一瞧。

明晃晃的三個數字赫然展現在眼前，比他自己預估地還要高上幾分。

不止是他，徐爸徐媽同樣眼含熱淚，一家三口抱成了一團。

徐媽為自己當初的正确決定喜極而泣，淚不成聲；徐行之一想到距離自己的夢想更近了一步，此前所有的努力、為學習而吃得苦似乎都值得了。

隻有徐爸，看着兒子和老婆都哭了，他也忍不住嚎啕了幾聲。

分數有了，接下來要忙的事情也就多了。

徐爸抄起手機，給身邊所有親朋好友、能叫得上名字的遠房親戚都打去電話，一一告知了自家孩子的好成績，并承諾一定要大擺宴席，讓他們都沾沾這份喜氣。

相比徐爸的喜不自勝，徐媽明顯冷靜很多。

她提前一步啟動了預備方案，聯系了同為教育系統的同事，經這位同事的介紹，拿到了一位志願填報指導專家的聯系方式。

正如徐行之猜想的那樣，沒兩天徐媽便備好了厚禮，帶上他一塊兒去專家的家中“叙舊”

說是“叙舊”，實則是“拜訪”，想請專家為自家孩子指點一二，未來幾年的興欣行業有什麼是适合自家孩子就讀的。

過程中徐行之端着一臉假笑，正襟危坐在徐媽身旁，聽着老專家絮絮叨叨、扯東扯西，也不曉得哪句話才是重點。

半個鐘頭後母子倆從專家的家裡出來，徐行之籲了口氣，覺得自己當初上考場都沒這麼緊張。

“媽，剛你手裡那個紅盒子呢？”徐行之頓住腳步，疑惑地問。

徐媽斜着眼朝他笑：“傻孩子，那是敲門磚，送人用的……哪有拿回來的道理。”

“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專屬好奇心又又又起來了。

這回徐媽沒搭理他了，母子倆從小區裡出來，站在路旁打計程車。

兜裡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徐行之掏出來一看，是常思齊打來的。

自從成績出來以後，常思齊就一直沒再主動聯系過自己了。

眼下電話打來，徐行之正感到納悶，接通的一瞬便聽到他劈頭蓋臉地問自己：“你在哪兒？”

徐媽狐疑地朝他看了一眼，徐行之頭皮都麻了，背過身小聲道：“跟我媽在外頭呢……晚點回你。”

以前他們倆當着長輩的面通電話的時候，徐行之也是這麼答的。

按理來說常思齊應該見怪不怪的，隻是今天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他的語氣很低沉。

“我想見你。”常思齊疲憊道，“你現在就來可以嗎？我在家……”

他很少這麼說跟徐行之說話，徐行之更加覺得疑惑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就是想你了。”常思齊過了好半天才開口答，“來吧，我在家等你。”

他從來沒有在徐行之面前如此黯然過，聲音裡透着一股痛苦和無助感：“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