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之将那些大小不一的紙片整理出來，兀自沉浸在其中——

2月13日，晴。

今天下午有數學測驗，考完一模才發現自己需要努力得還有很多。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午休時段我們坐在一個教室裡，聽你刷刷刷地翻書背題，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我好像理解人們說的‘恍若隔世’是什麼意思……徐行之，我有點想你了。

3月29日，陰。

徐行之，我不敢跟你說……這段時間我心情很不好。臨考前壓力好大，聽說隔壁班有人因為心悸早早送醫治療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昨天晚上我又夢見你了，不知道你在大學過得怎麼樣。

4月8日，大雨。

之所以沒回去，是因為不敢見你……徐行之，我要是告訴你我怯考了，你會看不起我嗎？決定複讀的時候沒想過會面對什麼，我明明知道這麼做是為了能離你更近一點，可是真的好累……昨天我在醫務室門口稱了稱體重，居然瘦了6斤。

5月11日，晴。

今天擡頭看黑闆才發現，距離高考隻剩下不到一個月了，徐行之……我們好像很快就要見面了。你有想我嗎？我很想你。

……

成績穩當以後，常思齊徹底卸下了心防，開始了人生當中最最快樂的一個假期。

他把去年沒有和徐行之完成的遺憾一一補全。

月初，他們又一次回到楓市拜訪徐奶奶，幫老人家打理園子，鏟草除蟲，搭建簡易栅欄。

在那間屋子裡，常思齊購置的高級魚竿還筆挺挺地立在牆面上。

回想起當時的氣惱早就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和徐行之在一起時的甜蜜回憶。

之後他們又拜訪了趙伯的果園，趙伯記性不錯，一眼就認出了常思齊這位農忙小天才，當下便熱情邀請兩個孩子去自己家吃午飯，事後又把今年盛産的第一茬枇杷挑了一籃給他倆帶回家。

常思齊在楓市呆了整整一周，零距離地重溫了一遍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第一天他們去水庫劃船，捕魚，撈了整整半網的魚蝦；第二天他們在露營地裡挖野菜，自助燒烤，然而烤出來的東西半生不熟，誰都不敢吃，最後隻好便宜了山間的野鳥魚蟲；第三天徐行之帶他去本地最大的藍莓種植基地，采摘完藍莓，隔壁就是農家樂，他們又吃了頓百分百純天然綠色蔬果——隻要與徐行之在一起，不管做什麼他都是快樂的。

從楓市回來後，徐行之組了個簡單的叙舊局，整個飯局他隻邀請了兩個人。

常思齊自是不必說，另一位是跟常思齊一直不太對付的——葉小麥。

暑期一回家，葉小麥聽說徐行之回老家陪奶奶了，一去就是七八天，跟舍不得回來似的。

他不由感到納悶，卻也沒往深處去細想，直到——

“你倆這還見家長了！”葉小麥得知事情經過，直接在飯桌上大叫道：“你們真——不要臉！”

這話的殺傷力對徐行之而言趨近于零，他自己卻沒出息地先紅了臉。

隻要一想到自己的好兄弟被那個姓常的醬醬釀釀、占盡了便宜，葉小麥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你們倆現在怎麼樣了？”他清了清嗓子，語氣嘲弄：“……姓常的今年落榜了沒？”

“别胡說八道了。”徐行之不領他的情，好心提醒說：“待會兒人來了記得客氣點。”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倆人每回碰面就跟烏雞鬥眼似的，要說以前讀高中那叫不懂事，可現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居然還能這麼幼稚。

葉小麥翻了個白眼，胖乎乎的手臂支着下巴嘀咕道：“這都不能問……那你喊我出來幹嘛？”

話音剛落，包廂的門被人推開，常思齊一身熱汗從外面走進來。

徐行之聞聲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濕巾給他擦拭額頭的汗，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話。

常思齊解釋：“中心大道發生一起小車禍，路口堵得不行，我隻能先跑過來了。”

徐行之說：“你急什麼……又沒别人。瞧你這身熱汗……襯衣都濕了吧 。”

常思齊一咧嘴，“沒事，回去我就換了……對了，晚上吃什麼？”

徐行之也笑了：“就等你了……你想吃什麼，我再點好了。”

葉小麥：“……”

到底是這倆人眼瞎，沒看到屋子裡還坐着第三個人，還是自己的臉皮夠厚，對他倆旁若無人的秀恩愛居然免疫了。

葉小麥見勢故意咳得很大聲，生硬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哦，對了……”徐行之分出一些思緒，介紹說：“很久沒聚了，我把小麥也叫來了。”

葉常二人的眼神在冰冷的空氣中交彙了半秒，又不約而同地移開。

話不用多說徐行之也瞧出端倪了，他們倆還是相互看不上，連句客套話都不說。

“你們倆能不能别……”徐行之想要從中緩和一下他們的關系：“就當是給我個面子呢？”

既然他發話了，葉小麥覺得這個面子無論如何也得給。

于是他老神在在地冷嘲道：“這不是常思齊嗎？一年多過去了，你倆還沒分呢？”

徐行之：“……”

就在他以為常思齊會吃下這個暗虧、息事甯人時，常思齊那根毒舌也不甘示弱地展現自己的均值水平。

常思齊要笑不笑地回答道：“一年多沒見，你的腦回路跟你的身形一樣，都讓我意外。”

明知道他沒憋着好屁，葉小麥被刺激狠了，黑着臉起身質問他：“……你什麼意思？”

為了不讓某些人難堪，常思齊适時地收斂了鋒芒，顧左右而言他道：“……你的牙縫裡有菜葉，出門忘記刷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