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珩先是朝風來的方向看過去,那裡是一對開着的櫃門,他先猜了個大概,然後才彎腰去撿腳邊圓滾滾的東西。
他彎腰離得更近,皺着眉心裡有了一點猜測,硬着頭皮捏起了那堆毛發。
這下他終于知道為什麼那東西滾過來的時候一會兒像個球,一會兒又咯噔一下磕磕絆絆的了。
——因為這個頭隻有一半,還是後腦勺的那一半。
鐘珩原本隻是好奇地想看看這頭的主人是誰的,才舉高了對着月光看,結果轉過來的時候隻看到頭頂和脖子斷口處的牙印和一個不規則截面的骨頭碎渣和血肉,還沾着一些不明液體。
鐘珩面對這些時内心是沒什麼波瀾的,最多說一句:這個詭怪挑食。
但下一刻,一滴混着血、白色腦髓還有半透明的腥臭的像是怪物口水的東西滴在了他的手腕處。
鐘珩瞬間将那半個頭丢得遠遠的,第一反應要用手去将那滴東西擦掉,快碰到的時候又刹住連忙撤了回來。
好險,差點就塗抹均勻了。
他把袖子挽起來一截,防止那東西蹭到衣服上,然後掐着刀柄,伸手将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撥弄開。
他走到那個櫃門前,沒有貿然将頭伸進去看,而是用刀鞘把四周的木闆都敲了一遍,隻有左側的一塊木闆敲起來的聲音和其他的不一樣,帶着一點回聲。
鐘珩把刀換了個手,手掌貼在左側木闆上,上下動了動,起先木闆隻是有些晃動,然後突然不知道哪一下震開了卡槽,“咔哒”一聲,豎着的木闆橫翻了過來。
他将長刀送進那個空腔裡,隻伸進去一半就頂到了硬物,鐘珩嘗試着換了幾個方向,都差不多,大概裡面就隻有30公分的深度。
這麼大點兒的地方,連人都鑽不進去,更别說是什麼門了。
他一口氣還沒歎出來,就感覺自己的刀在被人往裡拽。
低頭一看,一串黑乎乎的東西從刀尖卷上來,神使給的刀還算鋒利,鐘珩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砍,刀刃切着藤蔓劈在側邊櫃門上,把那東西劈了的對半。
藤蔓晃了晃,又往前爬了幾寸,鐘珩屏息等着,它卻又鑽了回去。
等鐘珩再往裡摸的時候就什麼都沒有了,隻有一個空空的小匣子。
他既然想把那個飯桶和小孩兒一起帶回去,那就不能輕易從這裡被抓下去。
不過現在至少能确定一件事,這裡一定不是正規途徑出去的地方,那半個人頭就是最好的證明,房間裡是沒有規則的,所以那個人要麼是被這東西拉到哪裡去了,要麼就是被這個東西給吃掉了。
總之不管是哪個,鐘珩也不可能好奇到親身經曆一下的,何況就算這真是“門”,要是曾明和顧佳來,估計下場也是和“半個頭”一樣的。
他從櫃子裡收回視線,盯上了那扇還帶着玻璃碴子的窗戶。
越靠近窗邊的地方越冷一些,鐘珩探出頭去朝樓底下看了一眼,這扇窗戶對着的樓下剛好是綠化帶,清一色種的都是紅色的月季,他下意識咬住唇,簡單算了一下從這裡跳下去的安全指數。
天氣:一顆星(雷劈不到);
高度:兩顆星(摔不死);
地面:三顆星(……能紮死)。
鐘珩尴尬地蹭了蹭鼻尖,手撐在窗框上,仔細看了看。
按道理來說……這也算個門。
他正猶豫要不要跳個樓試試看呢,好容易下了決心,砸幹淨了側面的玻璃,扒住窗框邁了一條腿出去之後,鐘聲響了。
鐘珩回頭,往門下看去。
沒有亮光。
每次鐘響公共區域的燈光都是會亮起來的,鐘珩不确定是不是因為下雨停電了,他剛進這個房間去摸開關的時候也反複拍了幾下燈都沒亮。
“……咚、咚、咚。”
鐘聲響了11下。
他又往下看了一眼,慢慢收回了腳,從窗台上跳下來。
有些戀戀不舍地望了一眼自己費了好大力氣才“敲打”好的窗戶,一點點挪到門邊,身體緊貼着門,小心翼翼推開一個細縫。
遠處有唯一一個發着微光的圓點,細密的銀鈴聲驟然響起,那個圓點倏地閃了一下。
快速地從上下兩端向中間聚攏,再分開,然後變得更亮了些。
鐘珩盯住那個圓點,覺得自己應該是看錯了,又或許隻是因為自己眨了下眼。
然而接下去,那個光亮就徹底沒了,因為鐘珩剛剛一直盯着亮處,此刻突然沒了有些不适應,揉眼睛的時候沒控制好扶門的力度,将原本隻有小手指蓋大小的門縫開到了兩指寬。
把手放下來的時候,鐘珩擡起眼皮,與面前的眼睛對視上。
那個女人突然笑了,尖牙上還沾着血。
她伸出長着長指甲的手,扣住門闆,企圖把門打開,露出十二顆牙齒笑,喉嚨裡發出“呼噜噜”的聲音,有些興奮,還有些急促。
她扒了兩下門,然後換作去抓鐘珩,“孩子,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吧?我認得你,是你的朋友把我的孩子拿走的,”她的語氣變得急切,“你見過他,一定的,告訴我他在哪兒?”
鐘珩毫不猶豫關上了門,女人的手被夾在兩扇門中間,慘叫一聲,将手縮扁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