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翻蓋被擰得很緊,應該也是很久沒有人動過了,轉的時候帶着摩擦阻力,不平整的地方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鐘珩微微低下頭,裡面沒開燈,但也沒拉窗簾,月光和學校樓頂外側的照明燈還是進了一些到房間裡。
因為樓道裡太亮了,等鐘珩的頭蓋過來之後裡面一對比就沒有那麼容易看清,而那個角度若是後退讓樓道的燈光進去,鐘珩又隻能看見一半的空氣,還有一半帶着螺旋的金屬内壁。
權衡之下,鐘珩伸手關了燈。
湊到圓孔附近往裡看,他眯了眯眼,在辨别出來裡面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的時候,擱在胃上的手用力往裡怼了一下。
吓得小糯米團子當場“嗷”了一聲。
毛團終于從貼着鐘珩皮膚的地方爬了出來,乖巧地蹲在他肩膀上。
鐘珩看着裡面的整片表面布滿灰色暗紋的皮肉像抹布一樣被晾在架子上,隐約中還能見一些說不清的毛發。
沒吃飯的某人一陣反胃,出現了他做的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
幹嘔幾下,小團子拿一隻觸手摟他的脖子,再他嘴角蹭了幾下,被鐘珩不自在地拿了下來。
若說先前還好,他甚至偶爾會忘了這軟萌的小團子是那個神使的一部分,但是等這個觸感熟稔地往他臉上蹭的時候……
鐘珩總覺得自己想起了一些似有若無的記憶。
不知道現在是害羞好還是惡心好。
幹嘔被打斷,鐘珩顫着手把蓋子擰回去。
剛擰了半圈,突然多了一點阻力,鐘珩當作隻是擰歪了,便準備擰開重擰。
結果蓋子剛離了圓孔,裡面就沖出來一隻帶着一圈毛的爪子,毫不留手地往外抓撓。
幸好鐘珩躲得快,急忙往後一步,糯米團子觸手伸出去,扒住圓孔兩側,緊緊纏住那隻不老實的“手臂”,收緊,将那個手臂勒得充血腫脹,最後軟綿綿地掉在地上。
做完了這些,小團子跟潔癖一樣,挨個把剛才碰了那條手臂的觸手砍斷下來,用一根觸手綁着拎着,趴在鐘珩肩頭看了片刻之後,下了什麼很大決心一樣,張大嘴,把那幾根“不幹淨”了的觸手給吃掉了。
鐘珩看着它的行為有些好笑,伸手揉揉它的頭淺淺安慰了一下,接着就要将蓋子繼續蓋回去。
蓋好之後,鐘珩擡腿打算走,因為走廊燈已經關了,但适應了一會兒的鐘珩還是能看到一個大緻的輪廓。
所以也就敏銳地注意到了左側突然暗下來的一處地方。
他僵硬地轉過頭,原本還離他有一步遠的人突然靠近,猩紅着眼,身上帶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鐘珩下意識往後仰身,看見了那人的臉,和剛剛那個從這教室出來的老師一樣的輪廓。
他臉上挂着笑,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牙。
但他什麼都沒做,光朝鐘珩笑,直到最後才陰恻恻地問:“你怎麼還沒走?”
小糯米團子并沒有黎夜原身那麼沉得住氣,伸長了腦袋,搶在鐘珩開口回答之前,說了鐘珩都不知道在哪兒學的髒話:“關你屁事兒?!”
這一句話直接給對面的詭問罵了,鐘珩也愣了一下,沒來得及反應,捂嘴的動作慢了一點,給了小團子持續輸出的機會,“你是個什麼詭玩意兒啊這麼跟他說話?”
對面人張嘴,又被小團子堵了回去:“沒想好就别說話,一天天吵吵吵吵的,不就整死你一個破抹布嗎?用得着這麼吓唬人?”
對面被它怼得啞口無言,甚至不知道這個小東西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的玩家名單裡沒有這麼一個東西啊?
“還笑!你笑得好看啊?收回去!你沒刷牙!有口臭!熏到我了!”
鐘珩一開始是沒來得及,聽到最後越聽越有意思,幹脆放下手不打算捂了。
半個月前才會說幾個字的小東西,這會兒第一次聽它說這麼長一段話就是傷人自尊的話,鐘珩低着頭憋笑,不自覺地将這樣一個形象放在黎夜身上,想看看什麼效果。
想想他搖了搖頭,若真是那樣,恐怕比一本正經講笑話還恐怖。
詭怪被玩家訓得沒了面子,剛要一呲牙,又想起面前這個“蒲公英”說的“口臭”,被深深傷了自尊心,閉上嘴舔了舔自己的牙。
噘着嘴扭頭就走。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高級詭怪,放在這個副本裡其實就是吓唬人用的,連吃人的資格都沒有,于是新手詭怪在碰見這個新手玩家的第一局敗下陣來,哭唧唧地跑了。
鐘珩用手背抵着唇悶悶笑,偏頭看肩膀上的小團子,想問:“你這些話都是跟誰學的?”
結果那個小團子突然被人揪走了。
後背貼上了熟悉的溫度,鐘珩渾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