侞卿取下臉上的帕子,直接對上女子的目光。
“你這賤婢還敢一直盯着本宮,信不信本宮立即就挖了你的雙眼!”女子擡起手恨不得當場揚上一巴掌方能解恨,可她的手才擎到一半卻被另一雙大手所阻攔住。
女子回頭,待看清眼前那張朝思暮想的面容時,才迅速展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鈞澤哥哥。”
少女特有的怯生生,在羞赧的語調中漸漸凝結。
侞卿站起身,不緊不慢将地上的絹帕拾起。
這是一張見到許鈞澤就會不自主眉眼彎彎的盈盈笑臉,也是曾讓她前世憎恨、羨慕、失落的噩夢開端。這麼一張明媚動人又瞬息多變的臉,除了那尊耀的溪雲公主外,誰還配披下這一層皮?
“公主多有得罪。”許鈞澤松了手,自覺失禮後退了半步,但他平淡的語氣、疏離的舉動,無不讓溪雲眉頭一蹙,将所有的怨氣都落在侞卿身上。
侞卿一笑湊在溪雲耳邊輕喃道:“這世間萬物有人視若珍寶,亦有人棄如敝履。”
“你……”
溪雲眉心微動,侞卿早已側身将目光重新鎖至許鈞澤身上。溪雲有那麼一瞬恍惚,那灼灼目光下似乎不是她所預料中的傾慕,更像是一種蓄積已久的仇視。
侞卿緩緩收回視線。
若是以往她定會同溪雲一樣認為許鈞澤是不為色心所動的正義君子,但她早已識得他那張虛僞皮下的肮髒與龌龊,自然曉得他今日之舉并非是真心想要幫他。她畢竟是由沈萬安所帶來的人,溪雲所鬧的聲勢越大沈萬安便越蒙羞,而在這場衆目睽睽之下的人情買賣他必然要摻和一場。
再者,許鈞澤此舉看似駁了溪雲的面,但溪雲本就因他在外剛正不阿的名聲而對他芳心暗許,這一駁非但不會失去溪雲的愛慕,反而會讓她更死心塌地的認為,他就是那可以托付終身的良緣佳配。
這一攔實在是劃算得太多。
“沈卿那邊怎那麼熱鬧,也說予孤聽聽?”
一道低冷從大殿中央傳來,那聲音源頭的黃袍男子面露三分笑意。
衆人見皇帝都發了話,齊刷刷将目光回落到一言不發的沈萬安身上。
沈萬安款款站起身,眉眼間不覺多了一分淩冽:“回陛下,臣也不知臣的寵姬是如何惹怒了公主,使得公主發如此大的怨氣……”
沈萬安一停頓,擡頭瞥了眼溪雲,溪雲下意識躲了一步。
她素來知曉眼前這位男子絕非表面那般溫柔敦厚,一時聲音多了幾分惶恐:“父皇,方才不過是一場誤會,兒臣實在不知這女子竟就是沈相爺的寵姬啊……”
溪雲邊說邊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太後,而太後仍維持着滿臉笑意,手持念珠緩緩道:“倒也不能全怪雲兒不認得她,實在是沈相這寵姬平日裡藏得太過于嚴實,就連哀家也是頭一次聽說。”
太後說罷朝侞卿招了招手,面露慈愛繼續說道:“走上前來,讓哀家好生瞧瞧。”
侞卿猶豫望了眼沈萬安,待見他微微颔首示意後才走上前。
太後眉心微蹙一瞬,又開顔笑道:“風情多姿,确實是個難得的美人,怪不得沈相一直金屋藏嬌。”
“太後謬贊,不過是她出身低微羞于見人罷了。”
“沈相何出此言,位低位高又有何異,不過都是食五谷的俗人罷了,何來貴賤之分?再者,我泱泱東籬王朝向來不以權貴論英雄,你說是不是啊,皇帝?”念珠相撞,太後笑得意味深長。
群臣紛紛申脖顧盼,皆落在沈萬安一人身上。
誰人不知這殿内除了皇親國戚和外國使者外,隻有他沈萬安是真從一貧如洗的乞兒爬到位高權重的相位,太後用此話來反駁他方才的身份低微之言,實在是恰到好處。
沈萬安聞言垂眸,嘴角卻勾起一抹若隐若現的笑意:“太後所言極是。”
群臣戲谑的目光越來越濃,皇帝順勢附和道:“母後說的極是,我東籬王朝一向信奉衆生平等,諸卿與百姓皆為孤的子民,隻孤在一日,便一日将王朝安穩、百姓安樂放在首位,為此孤在所不辭。”
他說得慷慨激昂,衆臣紛紛跪拜,高喊道:“陛下仁義,太後仁義。”
“早就聽聞東籬明君正政,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陛下和太後仁政愛民,實乃四國之表率,今日特奉西洛王之命特向太後賀禮,恭祝太後萬壽無疆,千秋萬歲。”一身着異袍的年輕男子站起身,其身後随從便将數箱的绫羅綢緞搬至殿前。
“哀家明明隻想着多看眼美人,反倒是将話越說越重了些竟,還忘了這殿内還有友國的使者們,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快給各位大人添酒。”
太後此言一出,宮婢攜帶着瓜果美酒便繞到那群異袍使者面前,使者紛紛獻禮過後隻見那紫紗女子緩步走到大殿中央。
“扶榮參見陛下和太後,今日這一舞就恭祝太後千歲壽辰,福澤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