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再準确一些來說是現任西洛王,為她所備下的三州作為嫁妝,而如此厚禮卻将落在那神色淡淡的沈萬安身上。
侞卿暗眸微動,眼底翻出一抹厲色,她再擡起眼,眼前倒映的黑色瞳仁下卻也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讓她有些捉摸不透他的真實目的。
之前處心積慮拉她入宴做擋箭牌的是他,可方才瞠目結舌看入了迷的還是他,既有意接下這道婚約,如今又何必故作矜持惺惺作态?
侞卿一時也想不通沈萬安的舉動,隻将目光落在身前的紫紗女子身上。
玉墜、山神賜恩以及與扶生極其相像的眉眼,她那位好皇叔還真是替她找了個合格的替代品。
而就是這麼一個替品,将親自把西洛三州城池拱手相讓。
“臣謝過陛下,謝過太後。”
沈萬安這一聲謝無疑直接答應了這門親事,衆人意料之内起身相賀,卻又難掩眼底的沮喪落寞,唯有那高位之上的太後,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笑彎了唇角。
宴席漸進尾聲,侞卿替沈萬安添了一杯酒後,心不在焉拿着絹帕朝外走去。
“姑娘請留步。”
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她的身後便多了一道白色身影。
侞卿看清來者之人,低聲恭順行了一禮:“見過扶生世子。”
“不必多禮。”扶生擺擺手,站至一側,兩人的視線都落在遠處的一盞宮燈上。
燭影搖曳,斑駁着一圈圈烏青枝杈,遠瞧似場長舞。
過了良久,扶生才從懷中掏出一包梅幹,他自銜了一顆,剩餘的一并遞到侞卿面前:“你要不要也嘗嘗?”
許是見她有些錯愕,他又補充道:“姑娘莫要多想,我并無惡意,隻是在席間偶然見姑娘吃了不少酒,如今吹了風額間又起了些紅疹,這才猜測姑娘大概與我同病皆不适宜過多飲酒,這梅子中摻幾味解酒草藥,服用後不過一炷香内身上的紅疹便可全部消退。”
“多謝世子關心。”甜梅入口,侞卿心底卻一陣發酸,她笑道:“世子下次還是多放一些糖吧。”
“好。”
兩人相視無言,清冷的月光就将他孱弱的身影籠上一層孤寂,酒意随着喉間的酸澀便一路向上翻湧,侞卿垂眸低望着地上兩道平行的影子。
“西洛使者來訪,世子何不進屋與他們叙舊?”
扶生輕歎一聲:“我與阿姐多年未見,難免有所生疏,一時相聚也不知該從何說起,還是等過些時日再續舊倒也未嘗不可。”
侞卿一頓:“世子可曾怨她?”
扶生搖搖頭。
“妾身還未說是誰,世子不必回答地如此決絕。”
扶生深吸了口氣,眉眼間多了幾分正色:“我誰也不怨,隻怨天意難違,造化弄人。”
天意難違,造化弄人?
侞卿擡眸,隻聽殿内紫紗女子喚了一聲“扶生”。
“姑娘,我先走了,我的阿姐來尋我了。”
侞卿握緊手中的梅幹,朝着眼前漸行漸遠的身影輕點了點頭。
扶生似有所察覺般,停步回眸一笑:“阿姐曾說過會來尋我,她向來說話算數。”
他的聲音明明很輕,卻又異常笃定,随着四起的春風就一點一點吹散了她的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