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燭火已滅,唯有兩小厮攔住了侞卿的去路。
“侞卿姑娘,大人已經歇下來,有什麼事還請明日再來吧。”
侞卿怒氣難以遏制,呵道:“讓開!”
兩小厮為難之際,隻屋内傳來了聲響:“讓她進來。”
侞卿推門而入,沈萬安就坐在榻前,他衣衫齊整似早有預料她的出現。燭火重燃,她心中的怒火,也漸随着眼前深眸的平靜而慢慢消退。
她鎮定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自是把戲做足。”
沈萬安輕飄飄的六字就将她才熄滅的怒火再次點燃,侞卿沒好氣道:“既是聖上親自賜婚,大人又豈有周旋之力,再者,扶榮公主身份顯貴其背後又有三座州城做為嫁妝,如此劃算的一筆生意大人又何需做戲?”
“你從何處聽來的三座州城?”
“今日在席間偶然聽到的。”
沈萬安一笑:“看來你倒是挺關注她的。”
見他話裡有話,侞卿話鋒一轉:“畢竟日後她也是要入相府的人,屬下自是要替大人打探清楚。”
“你到底是替我打聽,還是替你自己打聽?”
侞卿一表忠心:“屬下自是一心一意替大人謀算,屬下既已抛卻過往便再無二心。”
沈萬安唇角一勾,将話題又繞了回來:“既是再無二心,那便留在府裡替我好生看住她。”
“公主将是大人名門正娶的正妻,屬下何敢僭越看管。”
“你也說公主将是我名門正娶的妻,此事由你來做豈不更為妥帖?”
沈萬安将“公主”二字咬得格外重,侞卿一時語塞,未等她開口拒絕,隻聽沈萬安又道:“不過隻是個虛名,事後你依舊可以重回你的桃花寺。”
“何時?”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沈萬安說的雲裡霧裡,侞卿自知她再過多追問也将無濟于事,她心底自知沈萬安這門親事看似是一樁劃算又尊耀的買賣,可到頭來還不是皇帝和太後替他尋得的一面鏡子,不僅日後相府的一舉一動都在皇家的掌控中,他身後的三州城池随時都可以冠上異心反叛的頭銜。
而他或許早已知曉這門親事就是推不出手的燙手山芋,就算他拉出一百個寵姬也抵不過皇帝的一聲賜婚。
侞卿有些後知後覺過來,之前的什麼龍陽之好的幌子,什麼入宴做戲的把戲,到頭來皆是請她入甕的棋子。
既然他是鐵了心想要将她困在這後院之中,那他必然會再設無數套引她親自上鈎,就像今夜她的出現一樣。
侞卿有些惱火:“那既然大人心意已決,那屬下就先告退。”
她匆忙站起身,隻聽身後又傳來一道聲音:“今日在殿上溪雲公主的語氣是有些咄咄逼人了,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等明日你就随他們去廂房内多挑幾件物什兒,就算是今日的補償了。”
好一個補償。
侞卿回眸敷衍應了一聲就繼續往外走。
沈萬安似笑非笑,在後又多添了一句:“下次就算是要動手,也要找準人。”
找準人?
侞卿一驚,腳步一停。
他果然還是認定許鈞澤身上的毒就是她下的,不過她可不是認錯人的誤傷,她此次宴席要動手的人自始至終就隻有許鈞澤一人。
或許前世她還怨恨過溪雲的橫刀奪愛,但在萬箭穿心的那一刻她就徹底明白了,他的愛不是被别人奪走的,而是源于他從未對她動過一絲真情的欺騙。比起千方百計的引誘者,率先背叛真情的欺騙者不更可恨至千倍、萬倍。
而那溪雲公主隻不過是奪走一盤馊了的殘羹冷炙罷了,她為何要對她動手?
侞卿嗤笑一聲,笑道:“公主身份何等顯貴,屬下可沒那滔天本事,大人不必多慮。”
若是她重活一遭,還困在這些虛無缥缈情愛之中,又何必浪費時間再重蹈一遍覆轍?
侞卿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