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再忙也不差這一口湯的功夫啊,畢竟是明露的一番心意,大人總不能不給她這個薄面吧。”
侞卿話落又朝明露使了個眼色,明露心領神會遞來兩碗參湯。侞卿接過其中一碗,心一橫眼一閉一飲而盡,随後将目光鎖在沈萬安身上。
滿屋子的女眷此刻都朝他望了過來,沈萬安臉一青卻還是接過了剩餘的那碗湯,褐色湯藥順着喉嚨一路下灌,酸澀苦楚就五味雜陳留在口間。
沈萬安眉頭一蹙:“凡事皆玉石俱焚,可不是一種好事。”
侞卿不以為意一挑眉。
管他是不是好事,她若是不痛快,旁人也甭想痛快,管他是不是沈萬安。
她蓦然收回手,恭順行了一禮:“恭送大人。”
轉至書房的沈萬安依舊覺得那股奇怪的草藥味仍浸透在他身上,揮之不去。一想到她方才那得逞的笑容,氣頓時更不打一處來,他惱羞一拍案,桌前的字畫就又氤氲了幾方墨色。
随遇聞聲立即趕了進來。
“大人莫要憂心,芙蓉軍那邊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一提起芙蓉軍,他眼前又情不自禁浮現出那道嬌俏的身影算計他入甕時的運籌帷幄,不免臉一沉:“誰問你芙蓉軍的下落了!”
不是芙蓉軍?
随遇有些摸不住頭腦,随後又似想起什麼笃定道:“那大人定是憂心靖王的下一步棋,會對您不利。”随遇聲落,果不其然又被睨了一眼,一臉不解自顧喃喃道:“不是芙蓉軍的事,也不是靖王,難道是許家?可許均澤那小兒,您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啊,那還能有誰啊……莫非是陛下?”
他見沈萬安的臉似乎更沉了一些,又飛速改口道:“屬下就知道肯定不是因為陛下,難道是因為小廚房做得藥膳太難喝了?”
沈萬安最後一絲耐心似乎已然全部耗盡,鐵青着一張臉将人直接往外轟:“出去!”
“這還不對啊……您别發怒,屬下這就撤退,可侞姨娘就是因為那藥膳太難喝才溜出府的啊……”
“慢着。”沈萬安擡起頭:“你說侞姨娘溜出了府?”
“對啊,就在您離開不久,侞姨娘趁着明露盛湯的空檔就溜了出去,您說這明露也是,不知道跟哪位郎中學來的新法子,天天在小廚房搗騰着,這一搗騰不要緊,就苦了侞姨娘喽……”随遇還在碎碎念叨着,一轉過身連個沈萬安的影子也沒有。
随遇有些欲哭無淚:“不是,您去哪啊……您要是去找侞姨娘的話,屬下可以同您一起去啊!”
*
醉玉齋内,侞卿盯着面前的風卷殘雲,悠悠打了個飽嗝。
對面的桃心卻依舊愁眉苦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您吃這些若是讓明露姐姐知道了,定然會數落……”她話還沒說完,腦門就輕挨了一計。
“明露明露明露,你現在怎麼也學得張口一個明露,閉口一個明露的,聽得我耳朵都快長繭了。”
“那還不是因為她那些藥膳的本意,是真的在為您的身子考慮啊。”桃心認真一答。
侞卿也有些面色為難:“初衷确實是挺好的,但頓頓吃藥膳也太滋補了一些吧,而且那藥膳的味道你又不是沒嘗過,真的是難以下咽,心意我先領了,但就讓我再放縱一頓吧。”
“良藥苦口利于病。”
“快活逍遙利于行。”
“嗯?奴婢怎麼記得下半句不是這句啊……”
侞卿肩一聳:“那當然,因為這些全是我自己杜撰的。”
“您又戲弄我!”
“誰讓你坐在這半天都是哭喪着的一張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苛待你了呢。”
“我看誰敢說這話,奴婢就去撕爛了他們的嘴。”桃心憤憤站起身。
“知道你最忠心耿耿了。”侞卿被她逗得有些忍俊不禁,邊說邊從懷中取出一荷包塞到她手中:“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桃心興沖沖拆了荷包,隻見兩對刻着梨花紋路的精緻玉镯就包裹在内,她盯着那熟悉的梨枝紋案,雙手不免有些微微顫抖:“這是……”
“過幾日就是你和她的生辰了,我盤算了許久也不知道到底該送你們什麼,反倒是因為秦滿梨的出現給了我些啟發,索性就差人做了這對镯子。”
桃心眼眶含淚,激動道着謝。
這一謝反倒是把侞卿也整得有些心底發酸:“若謝也是該我好生謝謝你們,快些收起來吧,小心隔牆有耳。”
她聲音剛落,面前的房門便被一下推開,随即一俊朗男子快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