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完徐行合上書學着裴青寂的樣子輕聲道了句晚安,可惜裴青寂沒被他哄睡着。
徐行有些狐疑,是他的辣條音太難聽了嗎?平時裴青寂一個故事沒講完他就睡着了。
裴青寂不但沒睡着還睜着眼睛問他,“今晚不聽故事睡得着嗎?”
徐行果斷點了點頭,“睡得着。”
結果躺下卻沒了半點睡意,換了幾個姿勢還是覺得今天的床哪哪都不舒服。
或許壞習慣就是這麼容易養成,過去十多年他從來沒聽過任何睡前故事,也沒說哪天晚上睡不着覺。
這才聽了幾天,沒裴青寂的故事他就輾轉反側了。
不再去想裴青寂和還沒畫完的稿子,徐行大腦胡亂發散思維,他再次想起重生。
這個他從前不可置信到現在又不得不信的詞。
關于重生前的記憶遙遠的像是上世紀,很多事都已模糊不清,印象最深的居然是上班時和裴青寂的針鋒相對。
畢業後徐行就直接留在了江城,并順利通過實習期,但他并不喜歡那份天天加班的工作。
徐行想到了奶奶,上一世奶奶是在他轉正的那年去世。
那年除夕,一家人各懷鬼胎的聚在一起過了個還算團圓的年。
在第二天的爆竹聲中,老太太戴着他送的金手镯安詳地閉上了眼,嘴角還帶着幸福的笑。
失去親人撕心裂肺的痛褪去,他這時候才有心思去探究,為什麼奶奶為什麼會突然在他大一這年去世。
上一世老太太也沒少去大棚幹活,從來沒出過事,他隐約覺得邢琳和徐遠歌有所隐瞞。
想到奶奶給他留的五萬六千七百三十五塊八毛四分,徐行控制不住的掉眼淚。
燈已經熄了,他将頭埋在枕頭裡,盡量不讓自己發出顫抖的呼吸聲。
這個時間點不好給徐遠歌,他擦了擦眼淚呼出一口氣,準備明天中午給他打。
淩晨三點多他才迷迷糊糊睡過去,期間還囫囵吞棗地做了幾個夢,反複夢見一個背影。
早上有早八,徐行半眯着眼跟在裴青寂旁邊。
裴青寂堅決不許他走飲走食,徐行拗不過他,隻好每天早起幾分鐘。
雪早不下了,天氣預報也沒個準信,隻有寒風盡職盡責,徐行瞌睡蟲都被凍死了,忍不住往裴青寂旁邊湊了湊。
上課的路上會途徑一座小橋,橋下有一條小河,随着天氣漸冷結了一層淺淺的薄冰。
從前徐行從沒注意過這條河,今天他卻有跳下去的沖動,這種感覺很奇怪。
徐行沉默片刻,将整張臉埋在圍巾裡突然說,“我小時候很犟,又不愛說話,每次但凡有點堅持的事,都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着奶奶。”
被圍巾擋住,他聲音有點悶悶的。
“有一年,村口小渠裡結了一層淺淺的冰。水很淺,就算真掉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很多小孩去玩,但他們不愛跟我玩,那層淺淺的冰層被踩爛完了也沒輪到我。我就盯着奶奶一動不動,後來不知道奶奶怎麼做到的,在家裡小院子做了淺淺的一層,隻有我才能踩的冰層。”
裴青寂向下看了眼河面薄薄的冰層,怕他起心思,“我們學校的冰層淺,很危險,不能下去。”
徐行眨了眨眼睛,沒想到他會想到這層。
裴青寂看着他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喉結滾動,移開視線補充:“撒嬌也不行。”
徐行:?
誰在撒嬌?
被他這麼一打岔,徐行原本的傷感随着講話間升騰的熱氣一起消散。
這幾周的課基本都停留在上午,下午吃完飯在宿舍閑着。
今天連華意外地也在,隻不過沒人跟他搭話,他想找裴青寂說話,裴青寂一個冷眼看過去,他又憋了回去。
徐行躲進廁所給徐遠歌打電話,電話響了幾聲接電話的卻是徐桉。
徐桉和他之間相差了六七歲,不太熟,扯着嗓子喊:“媽媽,有電話!”
喊完就是一陣悉悉索索的吵鬧聲。
徐行隐約聽見幾聲貓叫,像是剛出生不久的小奶貓。
他垂眸搓了搓還有點涼的手,靜靜等着。
邢琳在一片雞飛狗跳中接過電話,“你爸下樓買醋了,手機給徐桉玩,打電話有什麼事?”
話說完,她手機拿遠了些,徐行隐約聽見她說,“桉桉亂摸,讓小貓好好吃飯。”
徐行突兀地想起了年少時和他一起被趕出門的小奶狗。
原來不是不喜歡小貓小狗,隻是不喜歡他。
但是明明很久之前他就明白了,為什麼現在心還是一抽一抽地疼呢?
他抿了抿唇,在邢琳催促了幾聲後才清了清嗓子開口問:“奶奶到底是怎麼出事的?”
邢琳皺了皺眉不是很想再提老太太,“你問這個幹嘛?”
徐行堅持:“我想知道。”
邢琳還想堅持不說,但電話那頭傳來徐桉一聲尖叫,“媽媽,小貓尿了。”
“桉桉你别弄,等媽媽來清理。”邢琳被搞得煩不勝煩,也懶得再隐瞞什麼,“老太太非說心突突的,感覺不踏實,害怕你出事要我給你打電話,結果騎車來的路上出事了。從icu出來還念叨着讓我給你打電話,親眼看到我打了才罷休。”
“先前也是,讓我開學了每個月給你打一次電話。你都多大人了,在學校裡能出什麼事。”邢琳記挂着在和小貓玩的徐桉,“還有什麼事沒。你主意大,戶口說遷就遷,有什麼事幹脆提前問清楚了,省得以後再問鬧得大家都不開心。”
徐行忽略他最後一句陰陽怪氣,“沒有了,再見。”
他有些站不穩,無力地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