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怎麼辦”的時候,似乎有點帶着哭腔。
然後,是短暫的沉默。
就在越知初擔心,他們在裡面已經猶豫到是否要殺人滅口、她正要破門而入的時候——
院外傳來了疾速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越知初一個翻身,又迅速用輕功回到了屋頂。
将身形盡量隐藏在樹蔭之下後,她總算找到角度,看清了來人。
那是一個一身青衿打扮的年輕男子,他在距離門口約莫三尺的位置便停住了,還行了一個禮,半躬着腰對門裡面恭敬地通報:“老師,有客來訪。”
老者的聲音,則是過了須臾才從屋裡傳出:“謝客,老夫今日誰也不見。”
語氣決絕而不容商議。
那位青衿似乎有些為難,他的頭擡了擡,又低下,遲疑地還是問了出來:“可、可是……來人說,他有老師的信物,說老師見了此物,一定會見他。”
越知初倒覺得有趣起來了。
一個窮鄉僻壤間的夫子,也不知究竟是教什麼的,竟然日近黃昏,還有人特意持了信物來拜訪。
而他人在屋内,還在處理着霍驿使惹上的“昏睡的人”。
果然,又過了須臾,老者還是打開門走了出來。
“何物?拿來給老夫看看。”
他面朝着那位青衿,又把身後的門關上了。
越知初在屋頂,眼睛悄悄伸出屋檐,從上面往下瞧,自然是絲毫看不見屋内的情形。
但她能看見,那青衿從衣袖間,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老者。
她在屋檐之上,視線多少被枝桠樹葉阻擋,有些看不真切,但似乎是一支笛子形狀的物件。
那老者接過物件後,端詳了不過片刻,就近乎失态地拉住了那位青衿的袖口,急急地問:“那人!人在何處?”
青衿似乎也有些被老者的行為驚住,愣愣地答:“正、正門口。”
老者甩開他,邁步就往外走。
青衿連忙追上去:“老師!老師您慢行,千萬注意腳下!”
越知初好奇地看着他們師生倆的背影,轉眼間就消失在了木門之外,而這邊她腳下的屋子,門再次被打開,先前和老者一同進去的霍驿使和另外一名青衿,面面相觑了一番,也急急地往外面追了去。
“伯父?伯父……”
“老師……”
他們倆倒是更像……熱鍋上的螞蟻,而那鍋現在被老者端在手裡。
越知初一見就這麼點工夫,她還沒出手,人就都出去了,心裡慶幸地歎道雖然不知那“來客”是誰,倒算是意外成全了她。
她連忙翻下屋檐,立刻就進了那間神秘的屋子。
可等她推開屋門一看,立刻震驚地愣在了原地。
這間屋子像是一間耳房,平日裡似乎是給下人住的,整間屋子裡全是挨在一起的通鋪。
甚至連個别的家居物件、木櫃木箱什麼的,都沒有。
而其中一張鋪上,正橫躺着一個被五花大綁捆住了的人。
不是江遇!
越知初心裡的不安再次升騰起來。
她原本對此“人”就是江遇這件事還算确信,因為她沿着地洞進入地牢,再鑽出枯井的來路,經她全程留意,應該是到達此處唯一的路徑。
而那片破碎的衣角,她斷定就是江遇的。
可她花了這半個時辰的工夫,從後院到棋院再回到後院,她也沒再發現其餘可疑的人物,也追蹤到了先她一步消失在驿站的霍驿使……
結果找到的,卻不是江遇!
她本想直接退出去,尋思着如若不行,幹脆就抓了霍驿使拷打一番,總要先尋到江遇要緊!
卻不想,那床上躺着的本在昏睡的人,忽然抽動了一下。
這是要醒了?
她心道:真是麻煩!
于是返身便要趕緊出門,那人卻驟然轉醒,防備的聲音已經吼了出來:“站住!你是誰?!為何捆我?!”
越知初腳步一頓,盡量抑制了内心的憤怒,閉了閉眼,有些不耐煩地回頭看他。
“江醫師?!”
誰知,就這一眼,那人的反應,讓她整個人再次驚呆了。
那人直直地看着她的臉,毫不掩飾的目光、驚喜的聲音,讓越知初幾乎想再次敲暈他。
“你是……?”
她遲疑地又看了看,那張明明很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臉。
“是我啊!!我,李老三!江醫師,你不記得我了?”
他激動地整個人都在鋪上蠕動起來,由于手腳被捆,他原本興奮的表情也顯得有些滑稽。
如果不是被五花大綁,他或許就要手舞足蹈地朝她蹦過來了。
李……老三?
越知初陷入了沉思,直到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個熟悉的場景——
“是你?!”
她驚訝地低呼:“你怎麼會在此處?”
她明明記得,她已經将他放走了!還給了他一袋錢!
他還答應過她,會送那對姐弟去求醫,會好好找個活計安身立命……
怎麼會在這裡?!
是……離開禹州之後,又被霍驿使抓了?
可這也不合理,他明明是因村裡遭了旱災,逃難去禹州的,即便村裡回不去,要離開禹州去旁的地方求生計,落魄潦倒的百姓,又怎麼會獨自走上官道?
又怎麼會……這麼巧,出現在這裡?!
越知初又想起了那個地洞……
那個,和蓮雲齋的柴房下面,異曲同工的——
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