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初和楚明玉交換了眼色之後,兩人都決定去落杏園看一眼。
裴劫正欲掏鑰匙的手頓了頓,有些疑惑:“夜色已深,二位不進紅袖院休息麼?”
越知初笑道:“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了,我有點擔心阿翠,你就由得我們……去看看吧。裴劫。”
她才同裴劫對話了沒幾句,卻因彼此并不客套的稱呼,反倒顯得熟稔起來。
“那我護送你們過去。”
裴劫一貫勤懇,雖然名義上他隻是裴佑白的親衛,但自從上了合岐山之後,不管是夜巡的任務,還是看護這個山莊的職責,他都毫不猶豫地攬上了身。
越知初連忙揮手阻止:“你守着紅袖院要緊。”
又擔心自己的話說得有些歧義,傷害了裴劫的一片苦心,她補充道:“你知道的……這山莊裡,不算太平。”
裴劫隻微微思索了片刻,便了然地點頭,很快接受了越知初的提議,隻是善意地提醒:“餐叙院的東北角相鄰處,便是落杏園,二位隻需看準方向,便能找到。”
越知初連忙緻謝:“多謝,那就萬無一失了。”
她說罷,抱拳與裴劫辭行,同時拉上了楚明玉。
裴劫沒再說話,隻是點點頭,又往前一步,遞給越知初一隻火折子:“二位既然也是這山莊的來客,實在不必摸黑前行。”
越知初笑了,心想,冤枉啊大人,這可不是她想摸黑的。
這不是……忘了。
火折子這麼重要的東西,她一般随身都會攜帶,如若她沒帶,江遇或池家兄弟,也總有人會随身帶着。
但今日還真是趕巧了,忙了一整天不說,江遇又遇上了危險,她們的行李……也都還在馬車上。
火折子,還真就……沒帶在身上。
先前給慕如海“刺青”時過于投入,也忘了跟戍兵要個火把。越知初自嘲地笑了笑,接過火折子,又道了聲:“多謝。”
倒是楚明玉,罕見地表現出了“乖巧”,全程竟隻是在旁靜靜看着,沒有再插話。
直到她們二人辭别了裴劫,走到了另一處寂靜的巷道,已經完全脫離了裴劫的視線,楚明玉才揶揄着問:“你……和那位裴指揮使,有交情?”
越知初一心惦記着阿福和霍先鳴的事,沒仔細聽,随口應了聲:“啊?”
“不然的話,他怎麼那麼關心你的事?”楚明玉笑得意味深長。
越知初這才認真品了品楚明玉的話,意識到她說的“他”指的是裴佑白。
盡管楚明玉的話裡,暗藏着各種讓人遐想的可能,但在越知初聽起來,卻隻指向她自己也好奇的一個問題。
“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越知初的語氣過于嚴肅和深沉,以至于楚明玉聽了覺得索然無味,她淡淡地翻了個白眼,懶得再接着問。
不多久,兩人就來到了餐叙院——先前她們落腳的牆頭,如今就在她們的對面。
而越知初記得,她現在所站的牆角,就是阿翠被偷襲的地方——不,準确地說,那也不是偷襲,因為阿翠顯然是看到過對方的容貌的。
她那時臉上的慌張和震驚,顯然不像是遭遇了陌生人的攻擊。
他們之間,應當是有過交談的。
但那人究竟是誰呢?
那人對阿翠動手時,阿翠的臉色顯然并不“服氣”,至少,并不淡然。
越知初又往前走了幾步,把手上的火折子往上舉了舉,這一次,她看清了寫着“餐叙”兩個字的木匾,就挂在這間院子的門上。
餐叙院的木門,已經被關上了。
她想起傍晚的這扇門,裡面……
那沖天的火光,慕妧在火光裡閃爍而無助的臉,以及……
那些,楚明玉不知怎麼弄來的火油和烈酒……
連同她對夢竹山莊這一天之内混亂複雜的記憶,仿佛統統被隔絕在了裡面。
有趣的是,裡面走水的時候,火勢滔天,她卻隻能一眼看見在用眼淚求救的慕妧。
如今,在寂夜裡,牆裡牆外分明被隔絕成了兩個世界,她卻能看見“餐叙”的牌匾了。
楚明玉本來對此處意興闌珊,實際上,就連阿翠的遭遇她也并不感興趣——
但她一見越知初對着“餐叙”的木匾愣神,她又莫名有了好奇的心思:“怎麼?對這兒,有想法?要不,我再幫你放把火?好讓你看清楚點?”
越知初瞪了她一眼,果然收獲了楚明玉的讪笑:“說笑的,說笑的。瞧你緊張的。”
越知初收回手裡的火光,繼續往餐叙院的東北角走。
楚明玉不緊不慢跟在她身旁,終于忍不住繼續問:“我說你啊,你到底和這個山莊有什麼關聯?這裡面的髒事,你聽便聽了,管便管了。如今該管的也管得差不多了,怎麼還意猶未盡起來了?那個阿翠,又到底哪裡值得你操心了?”
越知初腳步微微一頓,又繼續走了起來。
若非楚明玉一直在打岔,她的心裡,其實始終在想着亂七八糟的線索。
阿福的武功,顯然不是一個所謂的“家奴”該有的水準。
霍先鳴——那位霍驿使,自從在驿站打過照面後,便再沒有露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