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匕首抵住咽喉的瞬間，仿佛凝固了。
空氣中隻剩下壯漢粗重而壓抑的喘息，以及他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擂鼓的聲音。提燈摔碎在冰冷的地面上，僅存的光源來自頭頂洞口那一片狹窄的天空，勾勒出燼冰冷的面具和壯漢驚恐扭曲的臉。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壯漢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嘶啞變形，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脖頸處傳來的刺骨寒意，以及那柄看似纖細卻蘊含着恐怖力量的匕首上，若有若無的、屬于燼毒的獨特波動。
燼語者！這個突然從廢棄密道裡冒出來的女人，竟然是一位燼語者！壯漢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比誰都清楚，在黑石城這種地方，一個暴露身份的燼語者會引來多大的麻煩，也明白眼前這個女人既然敢現身，就絕非善類。
“回答我的問題，或者死。”燼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如同來自九幽的寒風，“這條密道，除了這裡，還有其他出口嗎？通往哪裡？”
“我…我不知道…”壯漢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我也是第一次下來…是老王頭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
匕首微微用力，鋒利的刃口壓迫着皮膚，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我沒有耐心。”燼冷冷地打斷他，“想清楚再說。”
“我說的是實話！”壯漢急了，冷汗順着額角滑落，“這條道廢棄很多年了！據說以前是通往城外的‘鴉巢’，但早就塌了！我們也是前幾天聽到上面有動靜，才發現入口封印松了…就想下來看看能不能修複……”
鴉巢？燼在腦海中搜索着這個地名。似乎是黑石城外一處廢棄的古戰場，因常有食腐的烏鴉聚集而得名，地形複雜，多有洞穴和廢墟，是許多亡命徒和逃犯藏匿的地方。如果密道真的通往那裡，倒不失為一條退路，可惜似乎已經坍塌。
“上面，你的那個同伴，老王頭，他是什麼人？這個鐵匠鋪，是你們的産業？”燼繼續問道，同時耳朵警惕地聽着上方的動靜。老王頭似乎暫時被客人絆住了，但随時可能回來。
“老王頭…就是這家鋪子的老闆…我是他雇的幫工…”壯漢不敢隐瞞，“這鋪子開了幾十年了，一直很普通…我們……”
“普通？”燼的語氣帶着一絲嘲諷，“普通的鐵匠鋪，會有通往城外的秘密通道？普通的鐵匠，會知道這條廢棄了幾十年的密道？”
壯漢被問得啞口無言。他隻是個幫工，很多事情并不清楚，隻知道老王頭脾氣古怪，懂得東西也多，似乎認識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這條密道，确實透着古怪。
“除了你們，還有誰知道這條密道？”燼追問。
“應該…應該沒有了吧…老王頭也是偶然提起的…”壯漢越說越心虛。
就在這時，上方再次傳來了腳步聲，這一次更加清晰，似乎正朝着洞口走來。同時，隐約還能聽到遠處街道上傳來的、不同于鐵匠鋪敲打聲的、更加雜亂的呼喝和兵器碰撞聲——玄天司的人在鐵匠鋪外面的搜查似乎還在繼續，甚至可能與本地勢力發生了沖突。
時間不多了！
燼眼中寒光一閃，不再猶豫。她不能在這裡殺死壯漢，血腥味可能會引來下面通道裡可能存在的追兵。最好的辦法是讓他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她用匕首的側面，精準而迅速地在他脖頸側面的一個穴位上猛地一擊。
“唔！”壯漢悶哼一聲，身體立刻軟了下去，失去了知覺。
燼沒有絲毫停頓，立刻抓住壯漢的衣領，将他沉重的身體拖到階梯下方相對隐蔽的角落，并用一塊破布塞住了他的嘴，防止他醒來後發出聲音。
做完這一切，她迅速攀上階梯，重新回到洞口下方。上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随着老王頭不耐煩的抱怨：“催什麼催，打鐵不要時間啊…柱子？柱子！死哪去了？燈怎麼滅了？”
老王頭似乎走到了洞口邊，探頭向下張望。
燼屏住呼吸，将身體完全隐藏在階梯側面的陰影裡，甚至收斂了自身幾乎所有的燼毒氣息。
“柱子？！”老王頭又喊了一聲，聲音中帶着疑惑和一絲警惕。他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但又不敢确定。
就在這時，外面街道上的混亂聲似乎更大了。
“玄天司辦案！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許動！”
“放你娘的屁！這裡是鐵砧會的地盤！輪得到你們撒野？”
“拿下！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
外面似乎打起來了！
這突如其來的混亂，反而為燼創造了機會。
趁着老王頭被外面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的瞬間，燼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從洞口蹿了出來！
她動作迅捷無比，落地無聲。出來的一瞬間，她沒有回頭，而是立刻向着鐵匠鋪的後門方向沖去。
“誰？！”老王頭終于反應了過來，他猛地轉過身，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消失在後門的陰影裡。
但他沒有立刻追趕，老奸巨猾的他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地上摔碎的提燈和下方昏迷不醒的壯漢（柱子）。他臉色劇變，立刻意識到出事了，而且事情恐怕不小！外面玄天司和鐵砧會打得不可開交，鋪子裡又冒出個神秘人，還打暈了他的幫工……
他沒有聲張，而是迅速彎腰，看似查看柱子的傷勢，實則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類似哨子的東西，塞進嘴裡，用力一吹！
那哨子發出的聲音極其尖銳，頻率特殊，人耳幾乎難以察覺，但似乎能傳出很遠。
……
燼并不知道老王頭的動作。她沖出後門，發現這裡是另一條更加狹窄、堆滿了煤渣和廢棄零件的小巷。外面的喊殺聲、兵器碰撞聲越來越清晰，火光也映紅了巷子口的牆壁。
她不能從巷子口出去，那裡肯定已經被玄天司或鐵砧會的人堵住了。
她目光迅速掃過小巷。小巷的盡頭似乎是一堵高牆，但牆角堆着一些廢棄的木箱和油桶，或許可以借力翻越。
她沒有猶豫，立刻朝着巷子盡頭跑去。
就在她即将跑到牆角時，旁邊一個不起眼的柴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個瘦小的身影閃電般蹿出，手中寒光一閃，一把淬毒的匕首直刺燼的後心！
偷襲！
燼的反應速度快到了極緻！在對方匕首即将及體的瞬間，她猛地一個側身翻滾，同時手中的匕首反手向上撩去！
“铛！”
一聲脆響，兩把匕首在空中碰撞，濺起一串火花。
偷襲者顯然沒料到燼的反應如此之快，他“咦”了一聲，借着碰撞的力量向後飄退，拉開了距離。
這時，燼才看清偷襲者的模樣。正是之前她在無名鐵匠鋪外看到的那個穿着灰色鬥篷、身形瘦小的人！
果然是他！他是玄天司的人？還是千面安排的後手？或者是……第三方勢力？
“反應不錯。”瘦小身影開口了，聲音尖細，帶着一絲玩味，“看來，那些廢物栽在你手裡，不冤。”
燼沒有回答，隻是握緊了匕首，警惕地盯着對方。這個人的身法詭異，出手狠辣，實力恐怕不在之前的燼鬼之下。
“把東西交出來。”瘦小身影說道，“那張圖紙，不是你該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