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堂那令人窒息的壓抑感,在踏出厚重石門後才緩緩消散,但凜(燼)的心弦卻并未因此放松。沈仲最後那句關于“組員”的話語,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在她心中漾起了層層漣漪。
玄字序列,兩人編制。除了她這個背景“幹淨”、能力特殊的“凜”,另一位能夠通過問心堂嚴苛審查、被沈仲納入麾下、同樣負責調查穆雍案的人,會是誰?
是沈仲早已培養的心腹?是天玑閣内部其他派系安插的眼線?還是……和她一樣,帶着某種秘密、利用這次機會潛伏進來的“外部人士”?甚至是……瑤光殿成功塞進來的釘子?
無論哪種可能,都意味着她接下來的處境将更加複雜。這位未知的“同僚”,是潛在的盟友,還是隐藏的敵人?
張文吏似乎早已等候在門外不遠處的回廊陰影下。見凜出來,他依舊是那副公事公辦的表情,隻是眼神深處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
“凜姑娘,沈主事吩咐,帶你去‘玄字院’安頓。”張文吏說道,語氣平淡無奇。
玄字院?看來沈仲為這個新設立的序列,還專門準備了獨立的辦公和居住場所。這既體現了某種程度的“重視”,也更便于集中管理和監視。
凜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跟在張文吏身後。
穿過幾條更加僻靜的回廊,他們來到聽風閣西北角一處獨立的院落前。院門緊閉,門口沒有守衛,隻有門楣上一塊不起眼的黑色木牌,上面用古樸的篆文刻着“玄字”二字。
張文吏上前,用一種特殊的手法敲擊了幾下院門。片刻後,院門從裡面打開了一條縫。
凜的目光立刻敏銳地捕捉到,開門的是一隻骨節分明、略顯蒼白的手。動作穩定,沒有絲毫多餘的顫抖。
門縫後的陰影裡,似乎站着一個人影,但光線太暗,看不真切。
“張文吏。”一個略顯低沉、聽不出太多情緒的聲音響起。
“奉沈主事令,帶新到的玄字序列成員凜,前來報到。”張文吏側身讓開,示意凜上前。
凜擡步上前,與門縫後的目光短暫地交彙了一下。
那是一雙……異常平靜的眼睛。平靜得近乎漠然,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水,沒有任何波瀾。這讓她心中微微一凜。能在那令人窒息的問心堂之後,依舊保持如此心境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門被完全打開了。
凜看清了這位所謂的“同僚”。
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大約二十歲出頭,身形挺拔,穿着一身與凜相似的、樸素的灰黑色勁裝,更襯得他膚色有些過分的蒼白。五官算得上清秀,但組合在一起,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氣質。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背着一個長條形的布包,看不出裡面裝的是什麼兵器。
他的目光在凜身上停留了一瞬,沒有任何探究或好奇,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便側身讓凜進入。
張文吏并未進入院子,隻是對凜說道:“玄字院内事務,由你們二人自行協調。任務指令會由沈主事直接下達。院内有獨立的檔案室和休息室,一應所需,可向外事房申領。記住規矩。”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留下凜和這位神秘的同僚。
院子不大,卻收拾得異常整潔。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樹占據了院子的大半空間,樹下擺着一套石桌石凳。除了主屋,兩側各有幾間廂房,看起來是用于居住和存放資料的地方。
“凜。”凜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聲音依舊是那帶着北地口音的沙啞。
“……孤(Gu)。”對方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一個單字,聲音平直,聽不出任何情緒。
孤?一個奇怪的名字,或者說,代号?和他那冷漠的氣質倒是相得益彰。
兩人之間,再無對話。氣氛顯得有些尴尬和……微妙的緊張。
凜沒有試圖去打探對方的來曆,她知道,在這種地方,好奇心往往是緻命的。她隻是平靜地打量了一下院子,然後徑直走向了左側的一間廂房,推門而入。那裡看起來像是空置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