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彙報過程,凜的語氣、表情、甚至呼吸的節奏,都控制得天衣無縫,完全符合一個剛剛經曆生死危機、能力尚可但經驗不足的新人形象。她隐瞞了自己接近并幫助“叛徒”的事實,隐瞞了遭遇黑鬥篷人和孤的打鬥,更隐瞞了“枯骨之眼”和“活祭之門”的重大發現。
她隻說出了部分真相,并用精心編織的謊言将其包裹起來。
沈仲靜靜地聽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無波,讓人看不透他内心的真實想法。
直到凜彙報完畢,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低沉:“也就是說,你此行最大的收獲,就是确認了亂骨灘确實有大問題,目睹了離火營的潰敗,以及…猜測鎮魂玉可能已經與某個恐怖存在同歸于盡?”
“是。”凜低頭應道,“屬下無能,未能完成主事交代的任務,請主事責罰。”
“責罰?”沈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不,你做得…很好。”
他踱步走到凜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瑤光殿那邊,已經鬧翻了天。離火營損失慘重,帶隊的隊率張猛身受重傷逃回,卻對石林深處發生的事情語焉不詳,隻說遭遇了‘不可名狀的恐怖’和‘神秘刺客’的襲擊。”
“他們将矛頭指向了我們天玑閣,認為是我們在暗中搗鬼,甚至懷疑是你…或者說,我們玄字序列,故意破壞了他們的陣法,導緻了潰敗。”沈仲的目光銳利如刀,“凜,你告訴我,你有破壞他們的陣法嗎?”
凜的心髒猛地一跳!果然還是被懷疑了!
她猛地擡起頭,眼神中充滿了“恰到好處”的震驚和一絲委屈:“主事明鑒!屬下當時自身難保,如何有能力破壞離火營的合擊陣法?若非僥幸,屬下早已與其他離火營成員一樣,葬身在那混亂之中了!”
她的反應激烈而真誠,帶着被冤枉的憤怒,完全符合一個被懷疑的新人的正常表現。
沈仲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許久。
就在凜幾乎要支撐不住那巨大的壓力時,沈仲突然笑了起來。
“呵呵…我相信你。”他臉上的陰沉一掃而空,又恢複了那溫和的笑容,“瑤光殿那幫廢物,自己無能,隻會推卸責任。區區地脈能量爆發和一頭不明造物,就讓他們損兵折将,真是丢盡了玄天司的臉!”
他這态度的轉變之快,讓凜心中警鈴大作。他真的相信了?還是……這隻是更深層次的試探?
“不過,”沈仲話鋒一轉,“既然亂骨灘确實有問題,而且牽扯到了如此強大的未知存在,那裡的水…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暫時,不要再靠近那裡了。”
“你這次雖然未能帶回關于鎮魂玉的确切消息,但也算深入險境,帶回了第一手的情報。功過相抵,暫不獎懲。”沈仲說道,“接下來,你的任務,是根據你之前的發現,繼續整理分析穆雍長老的遺留卷宗,特别是那些與古虞王朝、祭祀、星象相關的部分。我需要一份更詳盡的報告,分析穆雍長老真正的研究目的,以及……他可能發現的那個‘秘密地點’。”
他竟然直接點出了“秘密地點”?!是他自己推斷出來的?還是……凜之前的彙報,恰好印證了他心中的某些猜測?
凜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但臉上依舊保持着平靜,隻是眼神中适時地流露出一絲困惑和凝重。
“是,屬下明白。”她沉聲應道。看來,她之前“選擇性彙報”的策略是正确的。沈仲顯然也對穆雍的研究指向了某個“地點”有所猜測,她的彙報正好為這個猜測提供了“佐證”,從而讓她得以繼續名正言順地研究相關卷宗,為自己下一步探查“活祭之門”打掩護。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看你的樣子,傷得不輕。”沈仲擺了擺手,“需要什麼藥物或資源,可以直接向張文吏申請。”
“多謝主事。”凜躬身行禮,退出了書房。
在她轉身離開的瞬間,她似乎感覺到,沈仲那看似溫和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緊緊地黏在她的後背上,充滿了審視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