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了沈仲的命令和相關許可令,凜(燼)并沒有立刻動身前往亂骨灘那個最敏感的據點。她選擇了先從風險相對較低、距離也最近的西郊廢棄礦場開始着手。這既是為了穩妥起見,避免一開始就陷入最危險的境地,也是為了測試沈仲對她行動的監控程度——如果連去一個看似不那麼重要的廢礦場都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那亂骨灘之行就更需謹慎。
西郊礦場距離黑石城約莫五十裡,位于一片光秃秃的丘陵之中。這裡曾是黑石城重要的黑鐵礦脈之一,但在百年前資源枯竭後便被廢棄,隻留下遍地嶙峋的礦坑、搖搖欲墜的礦架以及幾座破敗的工棚,常年荒無人煙,隻有偶爾的拾荒者或躲避追捕的逃犯會光顧此地。
穆雍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看似刻闆守舊的天權星,為何會擁有一處這樣的秘密産業?卷宗上的記錄語焉不詳,隻提到這裡似乎曾被用作某種“特殊材料的囤積與初步處理”。是煉制兵器?還是……進行某些不為人知的實驗?
凜換上了一身更不起眼的粗布衣物,将武器和重要物品貼身藏好,隻帶了基本的幹糧、清水和求生工具,在清晨時分便獨自離開了聽風閣。她沒有走大路,而是利用自己豐富的荒野潛行經驗,穿行于丘陵和溝壑之間,時刻留意着身後是否有跟蹤者。
一路之上,她并未察覺到任何明顯的窺視或跟蹤迹象。是沈仲真的給了她足夠的“自由”,還是對方的跟蹤手段太過高明,連她都無法察覺?凜不敢掉以輕心,始終保持着高度警惕。
臨近中午時分,她終于抵達了那片廢棄的礦區。
眼前景象一片死寂。鏽蝕的鐵軌延伸向坍塌的礦洞深處,巨大的礦車翻倒在地,被風沙掩埋了大半。破敗的工棚歪歪斜斜地矗立着,窗戶早已不見,隻剩下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空洞的眼窩。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鐵鏽、硫磺和塵土混合的氣味,還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于某種藥劑殘留的刺鼻味道?
凜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她沒有立刻進入那些看似最可能藏匿秘密的礦洞或工棚,而是在外圍區域仔細地勘察起來。
她在地面上發現了一些極其細微的、相對新鮮的車轍印,雖然被風沙掩蓋,但可以看出是某種小型、承重能力不俗的車輛留下的。車轍印最終消失在通往最大那座主礦洞的方向。
她又在幾座廢棄工棚的牆角下,發現了一些被丢棄的、燒灼過的陶制容器碎片。碎片上殘留的物質,經過仔細辨認,似乎是某種用于提煉或溶解礦物的強酸性藥劑。
看來,穆雍在這裡進行的,确實與“特殊材料”有關。但這“特殊材料”究竟是什麼?又需要用到如此隐秘的場所進行處理?
凜朝着主礦洞的方向潛行而去。主礦洞的入口并未完全坍塌,隻是被巨大的落石和鏽蝕的金屬支架堵住了大半,留下一個僅容一人彎腰通過的狹窄縫隙。洞口附近,可以更清晰地聞到那股刺鼻的藥劑殘留氣味,還混雜着一種……淡淡的血腥味?
凜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安。她俯下身,仔細檢查着洞口附近的地面。
在入口縫隙内側不遠處的沙地上,她發現了一處被刻意抹平過的痕迹!雖然做得相當巧妙,但依舊留下了極其細微的拖拽印記,以及……幾點早已幹涸變黑的血漬!
這裡最近發生過打鬥?還是……處理過什麼“東西”?
結合車轍印和藥劑殘留,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在凜的腦海:穆雍在這裡處理的“特殊材料”,會不會根本不是礦石,而是……某種需要用特殊藥劑溶解或處理的……屍體?!甚至是……某種燼毒造物或異獸的殘骸?!
這個猜測讓她不寒而栗。如果真是這樣,穆雍這位濃眉大眼的天權星,背後隐藏的秘密恐怕遠比想象的更加黑暗!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驚。無論裡面有什麼,她都必須進去看一看。她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巧的、能散發出微弱熒光的石頭——這是夜昙府特有的一種照明工具,光線不強,但勝在隐蔽且能持續很久。然後,她矮身鑽進了礦洞的縫隙。
礦洞内部漆黑一片,空氣潮濕而渾濁,彌漫着濃烈的黴味和那股揮之不去的藥劑與血腥混合的氣味。頭頂不斷有水珠滴落,腳下是濕滑的泥土和碎石。熒光石散發出的微弱光芒,隻能照亮周圍幾尺的範圍,更遠的地方則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濃稠黑暗。
主礦道還算寬敞,但兩側延伸出無數如同蛛網般密集的狹窄支巷和礦坑,很多都已經坍塌或被水淹沒。這裡就像一個巨大的地下迷宮,危機四伏。
凜小心翼翼地沿着主礦道向前探索。她能清晰地看到地面上殘留的車轍印,一直延伸向礦洞深處。同時,她也留意着兩側支巷的動靜,感知力提升到極緻,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埋伏或危險生物。
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的礦道開始變得開闊起來。似乎來到了一個當年用于礦石篩選和轉運的中心區域。這裡堆放着許多廢棄的工具和設備,中央還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垂直礦井,井口用粗大的鐵欄杆圍着,但欄杆早已鏽蝕不堪。
車轍印在這裡變得更加清晰,并且出現了轉向的痕迹,指向了側面一條看起來被加固過的、明顯與主礦道風格不同的支巷。這條支巷的入口處,甚至還安裝了一扇厚重的、帶有複雜鎖具的玄鐵門!雖然門鎖已被破壞,門扇也敞開着,但足以證明這裡的重要性非同一般!
凜的心跳微微加速。穆雍的秘密,很可能就藏在這條支巷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