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臨湘歪歪頭,她沒做過夢,不知那是什麼,隻是覺得現在的徐修靜長得又不像竹隐居士和簡明居士了,像誰呢,好像誰都不像,倒像那火焰直冒着星子。
一人一鬼相對無言,直至那家丁又引了一人進來,是一位相貌周正,披麻戴孝的年輕男子。他擡手行禮:“在下李文州,二位道長來得正是時候啊。”
徐修靜一愣,這便是家主麼?怎的如此年輕,也并不像那些人說得浪蕩粗俗。他行坐間端方有禮,進退有度,是一副君子模樣。而且他眼裡冒着紅血絲,眼下青黑略帶疲意,像是個有孝心的。
于是他便問了:“閣下和杜夫人是….?”
“我們是祖孫,我是家主。”
“那家主尋我們來是所為何事?”
李文州臉上有些為難,看了一眼靈堂内停着的棺木,沒說什麼話,而是屏退了家丁,帶着他們左拐右拐的又來到一處昏暗的廂房内。
那裡竟還停着一副棺材!
他又對兩人行了一禮,語帶歉意的說“外間人多口雜,還請見諒。”徐修靜也回了一禮,隻想知道這副棺木又是怎麼回事。
就聽李文州說:“我祖母雖本就纏綿病榻,可大夫說她還有一絲求生之欲,能活些時日的,不至于一夜暴斃。”說到這,他頓了頓,似是有些猶豫接下來的話要不要說出口。
徐修靜雖然心裡好奇,面上卻不顯,隻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等着下文。可他卻忽略了還有宋臨湘這非同尋常的女鬼在,她向來是隻循自己心意做事的,棺材裡面是什麼,打開不就知道了嗎。
那兩人也沒料到宋臨湘如此直接,二人一鬼,一個要掀起棺材闆,一個要攔,一個在假裝攔。雙拳難敵四手,棺材闆被掀翻在地,激起一陣灰塵。
沒等李文州開口,徐修靜就痛心疾首的說:“你怎麼如此造次,還不快和李家主道歉!”嘴上雖是這麼說,可他的眼神卻飄向了棺材裡。
宋臨湘被他按着低了頭,心中覺得奇怪,剛剛徐修靜不也幫着掀了棺材麼,怎麼就單隻她造次了。好不容易掙脫開徐修靜按在她頭上的手,也扒住棺材邊往裡看去。
那裡邊躺着一個年老婦人的屍體,身體青黑,舉起的雙手僵硬如死木,睜開的雙目已經發黃,眼瞳是一種腐爛的灰色,形狀可怖。
徐修靜心裡一驚,不由問道:“李家主?這是誰?”
李文州一看他們已經知道了棺材内的情形,表情哀愁起來,長歎一口氣,也不再隐瞞了。
“這便是我祖母...杜桂娘...”
徐修靜聞言一愣:“那靈堂裡...”
“靈堂裡那棺木是空的,我找道長來,正是為了此事,昨夜裡…..我聽到了一些動靜....”
李文州昨夜裡正在為一篇文章懊惱,那是要呈給地方特使的,自己言辭太過銳利,怕是要惹惱了上家。正苦惱着,卻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月上中天,想必又是他父親喝了個爛醉回來。
一打開門,卻沒有一個人影,他往外走了幾步,借着月光看清門前地面上确實有痕迹。還是覺得不放心,打算去父親房内看一下他是否歸家。不期然看到祖母房間的窗戶大開,守門的丫鬟在那昏睡着叫也叫不醒,他怕祖母染了風寒幹脆自己上前關窗。
床簾遮擋,他原是沒看清什麼的,可窗戶一有動靜,一個黑影突然飛了出來,李文州隻覺鼻尖飄過一股腥臭腐爛的味道,回過神來,那黑影已經不知所蹤。
房内杜桂娘已經沒了氣息,可卻雙手舉起,眼睛大睜着,面上淚痕未幹,滿臉的驚懼。那小丫鬟不是睡着,而是昏厥了。
李府大半夜的燈火通明,除了他爛醉着躺在床上的父親,都已醒了。主家吩咐着家仆把府内全都清掃一遍,可那不小心看到杜桂娘死狀的小丫鬟被吓得胡言亂語,于是便都猜測家主是看到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這才傳出流言。
李文州原是不信那些鬼神的,可這次親眼所見,還是請了道士來。他也不放心祖母的屍首擺在靈堂,所以另外放在這處,待道士來驅了邪再行安葬。
昨夜裡?徐修靜不禁問道:“是什麼時辰發生的事?”
“昨夜我在房中還聽到打更的說是四更天,應該是醜時。”
徐修靜聽完斂目不語,隻恨自己本事太低,若是他早幾個時辰,早點找到竹隐居士,杜桂娘如何會死。可竹隐居士為何要害自己的發妻呢?是真如那些人所說的一樣來算賬的,還是被血肉激得失了本心?不管哪一種,他今晚都必定還會再來,因為杜桂娘到現在也不願閉目,前塵未了,怎麼能閉目長眠。
就連李文州也不敢多看那棺木裡的屍體,昨夜隻匆匆一撇,他就已經被吓的一夜未睡,隻站在旁邊問徐修靜這事要如何善終。
徐修靜沉思片刻才問:“你用兩副棺木之事,有誰知道?”
“就我和一位忠仆,他是斷不會說出去的。”
“那好,今夜靈堂你不必派人守着,我們會布下陣法,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祟。”
李文州一聽,心裡又驚又怕,那東西今晚竟然還要來!忙不疊答應着。
雖然李文州說他這事做的隐秘,可徐修靜也不敢掉以輕心,準備在這房間内也布陣貼符,好做兩手準備。這時門外突然有家丁傳報,說是家主請來的道士已經在前廳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