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褚曾經親眼看見,他纖長的五指生生掰斷了一個天兵的脖頸,鮮血噴湧在他細弱的手腕上,滾燙的血,有種近乎糜爛豔麗的美感。
他舔了舔唇,這一巴掌挨得值!太值了!
啟褚一臉傻笑,玄卿嘴角抽了抽,實在沒眼看,會不會是他太用力給兔崽子打傻了?
畢竟從他醒後到現在,啟褚言行舉止都瘋瘋癫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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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使手腳都被縛靈鎖牢牢捆住,釘在床頭,頸間栓着一條粗長的鎖鍊,靈力被封,全身上下隻有頭能自由移動。
門扉被推開,他倏地擡起頭,死死瞪着緩慢打開的門縫,眼中燃着希冀。
映入眼簾的是一隻鑲嵌珠寶的錦緞繡鞋,随後是粉色绫羅裙擺,衣料樣式他再熟悉不過。很多年前的事了,他當時囚禁了一隻豚妖,她生的柔媚,性子卻剛烈至極,死活不肯俯首,動靜鬧得不小,一度捅到了深居内苑的杜茗钰跟前。
他迎娶钰兒前,曾承諾她此生不納妾,絕無異出子。
因為豚妖的事,杜茗钰大怒,那一日,他選了钰兒最喜歡的布料花樣,親自挑了一盤圓潤無瑕的冷光珍珠,吩咐繡娘趕制了一身衣裙,想讨她歡心,卻被拒之門外。
他們夫妻二人的關系,好像也是從那一日起急轉直下。
他隻覺得杜茗钰不可理喻,他堂堂執法司正使,不過想納個妾而已!
後來,他們之間分歧越來越多,交流越來越少,相看兩相厭,他甚至于動了手……
杜茗钰挪過來一把交椅,把劍靠在一邊,與他對面而坐,不卑不亢道:“正使。”
她語氣寡淡如水,并非想用這個稱呼去落井下石的嘲弄誰,她隻是十分平靜且無所謂的打了個招呼而已。
一個稱呼把正使拉回現實,他怒火中燒,“賤人!你勾搭聞堯暗害我!我從前竟沒發現你們的私情!”他心裡忽然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底氣,你看,杜茗钰不準他納妾,可她自己也不見得多檢點。
誰知道她什麼時候勾搭上的聞堯?
杜茗钰否認,“我與聞堯并無私情。”
“無私情?”正使冷笑,“沒有私情,你怎麼會幫着他害我?!”
杜茗钰實話實說,“準确來說,主謀是我,至于聞堯。”她話音一頓,突然嘲諷一笑,“什麼情情愛愛,利來利往罷了。一正二副,你收押監禁,明環死不見屍,最适合接管廣陵執法司,處理爛攤子的就是他,他又有滄州副使相助,盡收漁利。”
正使恨杜茗钰恨得牙癢癢,“你也知道被人坐收漁利了!機關算盡兩敗俱傷!你又得到了什麼?!瘋子!!”
他憤然起身,卻被鎖鍊拴在原地動彈不得,隻能拽的鐵鍊“嘩啦嘩啦”作響,替他訴說憤怒。
他不明白!
揭穿他養藥人,杜茗钰能得到什麼?!
斷腸毒隻能壓制根本無解,她到底為什麼要自絕後路?
斷腸毒發作時會從内髒開始潰爛,越來越嚴重,直到皮肉跟着一起腐爛,整個人爛成一坨腐肉,正使想着想着就吓得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忍不住聲嘶力竭:“杜茗钰!你瘋了嗎?!”
杜茗钰冷眼旁觀正使的歇斯底裡,微微一笑,“我沒瘋,我很清醒。”
“你我夫妻早已恩斷義絕,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忠于你?”
“我不是你,我不怕死。”
“我不是你,不會喝别人的血為自己續命。”
“你好光明坦蕩啊!”正使突然嗤笑出聲,“對,我肮髒我惡貫滿盈,你又能幹淨到哪裡去?你忘了老東西是怎麼死的了?”他陰森森的盯着杜茗钰,一字一句的重複着杜茗钰檢舉他時說的話,陰陽怪氣,“謀害正使,死罪難逃。”
他看着杜茗钰驟然慘白的臉,胸中無比暢快。
胸中郁結和着血肉一起剜出,血淋淋,又痛又爽快,他近乎偏執的報複着杜茗钰,他知道钰兒恨他,但是因為斷腸毒的存在,兩人的命緊緊捆在一起,兩個人爛在一起,杜茗钰再恨,也不可能背叛他,因為背叛的後果是失去藥源,兩個人都得死,是人就知道趨利避害。
但現在杜茗钰卻說她不想再跟過街老鼠一樣蜷縮着苟活,她想風光恣意的活在陽光下,甚至不惜付出性命的代價。
想留他一個人瀕死掙紮?想重新開始?做夢!
正使從深淵裡伸出沾滿了血的爪子,拽住了杜茗钰向上走的腳。
夫妻一體,要爛一起爛,要死一起死。
“殺了老正使的人是你,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