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略備薄酒,還請院長賞光。”
這是徽州喪儀的傳統,按理來說至少要在家裡擺宴三天,這三天裡來吊唁的人數不勝數,餐廳内流水席便也不停。
來奔喪的人都會至少留下來吃一頓飯,不然會被視為對主家的不敬。
鄭明波兩個半月前就已經右遷至國政院副院長,舉家都搬往北省的首都,這次既然遠道而來奔喪,當然不會不給這個面子。
于是應下來,帶着家人轉身走出門去。
接着又見了兩個人,舒純熙有點站不動了。
好在她提前料想到了,所以給今天選的是一條曳地的寬松長裙,藏在裙擺裡的腿擡起來,松動了一下腳腕。
隻不過這樣肅穆的場合,她最好還是端端正正的不要有什麼動作,所以動作幅度十分的小。
敬渝卻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樣,擡頭看了一眼在門口處站着的鄭徽,然後側過頭,看了一眼依舊挺直腰站着的舒純熙,動了動嘴皮子,對她說:
“暫時應該不會來人,你去後面坐一會兒。等要來人了,我再讓人提前去叫你。”
舒純熙以為自己聽錯了,耳朵動了動,仰起頭看敬渝,他神色如常,好像自己交代的隻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但這樣不太好吧,萬一一個沒來得及?
舒純熙皺起眉頭,雖然她也想坐一會兒,但是明顯她還是很糾結。
敬渝看她的反應,便又解釋道,
“現在還早,剛剛這幾位都是提前住到家裡面來的,所以才會來得早。放心吧,有什麼動向,我都會提前知道的。”
這倒是不假,舒純熙點點頭,不再推辭,挪動腳步往後走過去。
.
中午的席面開始之前,最後來的一個人是周政。
舒純熙并不認識他,隻是在聽到門口的鄭徽唱名時,眼中閃過一點什麼。
然後對着周政,又重複了一遍這一上午她已經做過無數次的回禮。
周政在舒純熙和敬渝面前站定,笑吟吟地寒暄了兩句,與其他人不同,他主動同舒純熙搭話,又問:
“不知道二夫人葬禮過後,是繼續在國内留一陣子,還是就回波利了?”
敬渝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頭,替舒純熙回答道:
“周司長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家裡面環境還算不錯,我有心留弟妹再住一段時間。”
舒純熙便應和地笑笑,沒有拒絕。
周政也笑着點點頭,
“确實,二夫人是應該好好養傷,不要過分操勞了。”
語罷,周政告辭。
上午的祭拜到此告一段落。
靈堂裡傳來不大不小的松口氣的聲音,身後的親戚們彼此小聲交談着,氣氛總算有了些微的松泛。
敬渝回頭,轉身安排他們去餐廳招待來吊唁的客人們。
很快,除了留下來的幾個要輪流守靈堂的人,隻有敬渝和舒純熙還沒有走。
鄭徽已經在外面等着,他是沒有一點能休息的時候,但還是留到了最後,此時偏過頭和身側的人開口說話,口中語氣自然。
“站了一上午,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舒純熙隻道他的下一句話應該就是,“下午還能撐得過去麼”?
雖然她很快就語氣沒什麼起伏地說了聲“沒有”,但心裡也清楚,自己的身體确實有點吃不消。
中午的席面并沒有一定要她招呼的意思,敬渝自己一個人去應付也可以,便點點頭,目不斜視道:
“今天是第一天,雖然來了不少人,但明後兩天還是要勞累你站很久。要是你願意,中午就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等下午再過來。”
舒純熙沒有立刻答應,目光落在敬渝的臉上,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見他神色上看不出什麼端倪,應該确實是想讓她多休息一會兒,才應了下來。
“好,那我先去餐廳。”
敬渝丢下這句話,沒有再多停留,先她一步離開了靈堂。
舒純熙也就望着他離去的身影,慢悠悠地擡起腳步,出了靈堂,往主樓回。
敬渝安排得妥當,舒純熙回到主樓時,餐廳已經擺好了飯。
她走過去,雖然沒什麼胃口,心緒更是有點不甯靜,但還是拿起飯碗補充體力,吃得比平時快了不少。
下午的祭拜在兩點開始。
在這之前,大部分人都應該在餐廳吃午席。
舒純熙走到房間外的陽台上,頂着日頭将手扶在欄杆上面,目光始終望着下面的大片花園。
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一家四口人出現在她的視線裡面。
以手作遮擋放在額邊遮陽的男人擡起頭,狀似無意地投擲着視線,不期與她的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