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敬渝的兩隻瞳孔在她這聲無比自然的“亡夫”裡,及不可見地放大了一點,好像微瞪着她一樣。垂在身側的手掌動了動,卻又隻能幹巴巴地放着。最終,男人倏忽間垂下眼簾,不可避免地沉默了下去。
兩人相顧無言,靜了好一會兒,敬渝才又開了口,這次是言簡意赅地向她交代了兩句,說:
“我現在要去北省一趟,少則三四天,多則不定,消息會暫時對外保密。”
其實他今晚本可以不回來的,讓人收拾好行李送去機場就行。
但不知道為什麼,從一等公獄離開後,他還是回到了這裡。
或許冥冥之中,他還是人生中第一次覺得,在他本可以不留戀的家裡,現在也是存在着一個人,讓他在出遠門之前會想要回來再看一眼的。
盡管時間并不充裕,盡管他心裡猜測,此時她已經睡熟了,并不會跟自己遇上。
但現在來看,如果忽略掉她剛剛說的那句話,上天終究還是眷顧他的。
“家裡的人都留給你,要是有什麼事情,你做主就行。遇上什麼解決不了的難事就聯系我,或者問柳叔和李阿姨,他們會幫助你解決。
“不管做什麼都要注意安全,要出門的話就讓柳叔安排車和人,保镖會跟在你身邊保護你的。”
臨行前的囑咐就這麼幾句,他已然說完,然後凝着目光又看了她十幾息,得到她擡眼後的一個“嗯”字,他也不再流連,側轉身往外面走。
大門打開,修長的身影隐出去,然後“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有點重地關上,回歸原位。
整棟房子,恢複了一開始的靜寂。
舒純熙眨了眨眼,立刻擡起步子往相反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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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渝關上門,沉着臉步入夜色之中。
大門外台階下,一輛保姆車正在等着,後座門緩緩打開,遊之翎坐在靠内的後座上,在他靠近後點點頭,“敬總,都安排好了,可以出發了。”
敬渝“嗯”了一聲,車門關上,司機已經發動車子,掉過頭後往外開。車從敬宅出來之後,原本等在莊園外的兩輛保姆車也很快跟上,三輛車以差不多的速度疾駛在高速路上,往飛機場的方向去。
後座的敬渝閉上雙眼,雙手搭在支起的二郎腿上,養心甯神的仰靠着。
副駕駛的鄭徽手握平闆,正在加班加點的收集首都目前的資料,雖然他知道,現在他們眼前的這件事情,重點還是在于敬渝要如何決斷,早已經不是他們提前多掌握點資料,就能夠解決的問題了。
但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夠做點什麼,才能在這種要緊的關頭,減輕一點心裡的煎熬和焦慮。
遊之翎雖然沒有在做事,但跟鄭徽的想法差不多。
司機也不曾說話,本就是夜間行路,此時的氛圍稱得上是凝滞得有些壓抑,他也隻好抿着唇,默不作聲的同時,踩油門的腳上又加了點力。
忽然,敬渝從沉思裡睜開了雙眼,偏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遊之翎,慢吞吞地問道:
“我記得你是抽煙的?”
“啊,呃對,怎麼了敬總?”
敬渝盯着遊之翎的臉看了幾息,才繼續道:
“那你知道,抽煙對身體有傷害嗎?”
此時車在高速上飛速奔馳,道上的反光帶和高聳的路燈光規律般間斷地投進車廂内,忽明忽暗地落在話音剛落的人的臉上。
遊之翎因而不太看得清楚敬渝的臉色,隻見他瘦削的下巴微揚着,兩隻眼睛盯着自己在看,以為他是要教育起自己的意思。
心裡不免有點奇怪,但是他又觀察了敬渝一會兒,旁邊的人始終沒有再開口說下一句話,看來沒有準備一大堆後文,好像真的隻是想問他這個問題而已。
半晌,遊之翎的心上不去又下不來,才打哈哈似的幹笑了兩聲,回答道:
“知道是知道,但是吧,煙這個東西确實是有點瘾,不是那麼好戒的嘛。”
敬渝眨了下眼,目光落下去,“唔”了一聲,聲音低了一點,
“那你最開始,是因為什麼才去學的抽煙?”
遊之翎伸展了上半身,兩隻手交疊着抵在腦後,變換了一下坐着的姿勢,惆怅地歎出了一口氣,目光幽幽地盯着前方,開始回想自己最開始抽煙的那個原因。
“要我說,煙有什麼好抽的,我也真說不上來。不過一個人學抽煙,大概都有那麼一個契機。這種時候,接觸到了煙,嘗試了,可能就接受了,然後就習慣了,煩的時候就想抽上一根,權當慰藉了。”
“所以你抽煙,是因為心裡面有煩心事?”
“那當然,有些事情堵在心裡面久了,想解決吧,又解決不了,但是又沒辦法真的不去想,越想又越煩,隻能自己想辦法疏解了,比如抽煙嘛。”
“所以,真的管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