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完舒懷甯,女人從會見室的門後走出來時,碰巧望見跟在一個獄警身後,緩步走過來的敬渝。
原來他今天也來見舒懷甯,隻是沒跟自己一起從家裡出發。大概沒想過時間沒有岔開,兩個人還是遇上了。
舒純熙眨了眨眼,目光落在男人身上,輕飄飄地如同一片羽毛。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情緒。
就在方才,父親還過問她和敬渝的事,問他們婚後相處得怎麼樣。
敬渝有沒有對你哪裡不好?有沒有不周到不體貼的地方?
舒純熙隻記得自己搖了搖頭,誠然,敬渝對自己很好了。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好好過日子。至于手上的東西,你也找時間交給他吧,不管他用不用得上,我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如今結了婚,不管是明面上還是實際上,咱們兩家都捆綁在了一起,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
敬渝确實是從公司趕過來了,最近他很忙,忙着公事,讓自己的心暫存在冷凍櫃裡,不能分得出任何精力去想任何别的事情。
而不經意擡頭的瞬間,已經撞上走廊盡頭的女人投過來的目光。
那一瞬,呼吸不争氣地緩了,他忘了自己剛養成的習慣,竟停住,沒有收回自己的眼神,反而容許自己與她對望。
她現在總算養回來一點肉,看上去身材更勻稱,本來就白得透光的皮膚,在純白色的絲質連衣裙映襯下,整個人泛着一種還算平和的氣質,就像一顆閃着光澤的珍珠一樣。
自從知道舒純熙沒有懷孕之後,家裡原來的那些營養師就走了,換成了做川菜和徽菜的師傅,看來确實合她的口味,也終于肯好好吃飯了。
敬渝暗自低了低眸,又自嘲地想,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終于不往她跟前湊,她心情舒暢,自然也就能“心寬體胖”了。
牽了牽嘴角,敬渝始終落後身前的獄警一步,未移開的目光之中,站在那扇門門口的女人伸出一隻手來,撫了撫自己耳邊的發,将原先垂在肩前的一縷長發攏了回去。
夏日的雷陣雨仿佛随時就會卷土重來,天邊堆疊着深淺不一的一層又一層烏雲,風吹開其中幾片,天光從那一個小孔裡透出來,穿過走廊旁的一排玻璃,漏在地面上。
時光流轉的不過幾瞬,灰色珍珠上瑩潤的光澤閃在敬渝眼前,停留了幾息,才晃了一下,被她收回身側。
舒純熙手上戴着的,是他們兩個的婚戒。
敬渝總算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垂頭望着前面的路,在那間會見室門口停下腳步。
“敬總。”
甯秘書站在舒純熙身後不遠處,兩個人既然看見了敬渝正在往這邊來,肯定要打個招呼再往女獄去的。
“甯秘書,”
敬渝禮貌地笑了下,
“麻煩你了。”
“敬總客氣了,敬太太剛見過舒先生,接下來我們去女獄那邊。”
甯秘書笑着解釋了一句,猜兩人或許要說些什麼,就很有眼色地往外移了一步,望着窗戶外面。
敬渝于是側過頭,面朝着舒純熙站定。
而女人的眉心在聽見那句“敬太太”後就已經不經意地蹙起來,西子捧心般,籠上了淡淡的愁緒。
今天見到甯秘書之後,他開口時就已經是一句自然無比的“敬太太”了。
舒純熙不知道敬渝是怎麼昭告别人的,本就一口氣堵在胸口,現在,又被翻了出來。
而一旁的男人直到此時,才發現她忽然又不高興了起來,抿了抿唇,猶豫得很,放輕聲音後低聲問了一句:
“見過嶽丈了?他一切都好吧。”
那眉心又皺得更狠,她揚起小臉瞪了他一眼,飛快地回了一句:
“你自己不會看麼?”
聲音不高,冷淡得很,但敬渝覺得身邊的人都聽到了。
氣氛一時之間有點凝滞。
他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到她了,嘴角微凝,而後有點讪讪地露出一個微笑,手擡起來,舉在她小臂旁邊虛虛攬着,溫和地哄了一句,說:
“是我說錯了,你就别跟我計較了,去見嶽母吧,記得幫我向她問好。”
舒純熙倒是沒再繼續下他的面子,冷哼一聲就與他擦肩而過。
敬渝臉上還挂着先前的淺笑,沖轉過身來的甯秘書點頭示意,然後望着兩個人消失在走廊另一頭,才有點無奈地放下唇角,垂首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歎了口氣。
舒純熙憋着一口氣,嗆了敬渝一句也并沒有撒出去,反而像一隻河豚般良久地蓄着氣,快步走在去女獄的路上。
會客室的門打開後,她走進去看見母親坐在桌後的身影,一下子就跑過去,俯身撲進了她的懷裡。
這個擁抱的姿勢極其别扭,楊曦身下的椅子同桌子之間離得很近,舒純熙隻能從她身側張開雙臂環抱住母親的上半身,中間隔着的椅子把手抵在中間,不複人體的柔軟親和。
驟然被女兒這樣擁住,楊曦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心一驚,伸手覆在了女兒的手臂上,連忙問:
“怎麼了,受什麼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