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純熙站在有些朦胧的水霧裡,看着身前的男人。
他好像不怎麼健身,但是體力還行,上半身隻有些許薄肌,是那種她很偏愛的瘦的類似竹節的男人,看上去很風雅很溫潤。
曾幾何時,她也幻想過婚後定要他為自己彎腰低頭,現如今,男人的頭已經低的不能再低了,還是他主動執意如此。
敬渝的手終于落到最後一處。
房間裡沒有預備避孕套,雖然他們結婚了,但是沒有人會犯兩個人各自的忌諱,準備這種東西。
剛剛的兩次,她不許他顧忌。
男人的指尖修長削瘦,透着不尋常的白皙,擡頭有些不自然地說:
“我,我幫你摳出來?”
他的手蜷了一下,這話實在是讓人難以啟齒。
舒純熙感覺得到,站在浴室這一會兒,其實已經流走不少了,更何況……
她擡手止住了敬渝朝自己伸過來的手,男人的動作是停下了,但他斟酌着開了口,說:
“你,你可能會懷孕的。”
說出這話的時候,敬渝心裡甚至藏了一絲探究的意味來,他不明了,但卻不得不期待一件事……孩子。
她想要一個孩子嗎?
而舒純熙輕輕地開了口,對他說:
“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我應該這輩子都不能再懷孕了,小渝哥哥。”
到了莫瑞恩爾之後,她身心俱疲,身體底子本就不好,之後在外力作用下掉了第一個孩子,沒有修養好就出了嚴重的車禍。
她是不能夠再生育了的。
敬渝的雙肩頹廢地垂了下去,喉頭滾動,手中的花灑依舊沖着她的腳丫,然後默默站起來将水龍頭關掉,把花灑放回原地,伸手擁住了舒純熙。
兩個人肌膚相貼,卻沒有半分欲/念侵染,敬渝深吸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不敢安慰她,說什麼可以調養可以試管,實在不行就去領養。
因為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沒有解決。
那就是為什麼她會流掉那個孩子。
“先生帶了外面的女人回來,太太很生氣,從樓梯上摔下來,身下見了紅,應該是流産了,原來太太已經懷孕了。”
那份文件上面就是這麼短短一句話,區區五十個字而已,就已經足夠令讀的人心如刀割。
他不敢真的去想象那時候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敢去探尋舒純熙彼時的心情和感受。
他不敢,隻餘心碎。
敬渝松開了她,低頭在她肚子上親了親,壓抑着周身驟冷的低氣壓,話很難成語調,隻是說:
“對不起,對不起。”
舒純熙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裡柔軟,曾經還有一個生命。
但并不是她所願意期待的,可真當她懷上之後,她又立刻被奪走了它。
好像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她就沒有一點選擇權一樣。
她沒打算跟敬渝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一起悼念它的,她看得出來他現在的情緒其實糟透了,但是不敢流露出來影響到自己。
這很古怪,她沒想要跟孩子的大伯抱在一起,去惋惜它的失去。
但是那時候,它的父親也是這般小心翼翼地,他忏悔,他哭泣,他發誓,他在自己的面前做保證,發出任何一個背叛了的男人都會發出的狗叫。
舒純熙覺得這樣的情景有些重疊了,眼前這個浴室裡彌漫着的情緒氣息不是她喜歡的。
敬渝或許是有點不一樣的,畢竟這是她從小喜歡的男生。
真實世界的婚姻感情可以亂七八糟、一地雞毛,但他們曾經的那份情感永遠誠摯、熱烈,潔白無瑕,不染纖塵。
她在心裡封鎖住了那個理想化的戀情,以至于如今也在想辦法找當年的影子。
他或許也是一樣麼?
舒純熙不知道了。
她被敬渝用寬大的浴巾包裹,然後洗洗擦幹淨身上的每一粒水珠,他再将她抱到床上,與她相擁着睡去。
次日,舒純熙側躺在敬渝的臂彎之中,她一顫着醒過來,身後的敬渝便也醒了。
這是個稍稍有些不同的清晨,敬渝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腰,上半身朝她靠近,抱過來,縮在她身後,慢吞吞地說:
“昨天晚上,你喜歡麼?”
舒純熙緩緩回籠的意識被這個問題給捉住,她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在這張床上發生的事情。
她徹底接受了敬渝,容納了他。
即使遲到了兩年,但此時身後的男人就像是一份被打好了蝴蝶結的禮物,最終還是經由自己拆封,徹底成長為了一個男人。
二十七歲的處男麼?
舒純熙的嘴角隐約起了點笑意,不得不承認,自己心中還是頗為滿意的。
她含糊地“嗯”了一聲,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
“敬渝,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