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霄沒推脫,将餐牌還給侍應生,很快做了決定,“那就兩份晚間套餐,謝謝。”
聞言,虞初忍不住揚了揚眉,内心重重地舒了口氣。
她剛才就想點這個來着,沒好意思,因為它隻要898元/位。
開胃菜是香煎北海道帶子伴炖煮椰菜,虞初輕輕咬了一口,帶子焦香鮮甜,伴有椰菜的醇厚和檸檬醬汁的微酸口感,奇妙的搭配在口中碰撞開來,層次很豐富。
貴的菜就是不一樣啊,又好看又好吃。
虞初稍稍眯起了眼睛,唇邊蔓延出滿足的笑意,豎起大拇指,“好吃!”
岑霄擡眸,目光落在她臉上,“主菜也很不錯,待會你嘗嘗。”
“嗯嗯。”虞初狂點了幾下腦袋,來之前的擔憂頓時消解了大半。
覺得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根本沒有要為難她的意思嘛。
緊接着是前菜和餐湯,味道都很不錯。
也許是因為美食的催化作用,岑霄主動提起他這幾天為什麼沒有去公司。
前段時間,寰聲傳媒總編輯離職了,他忙着面試新的人選,總公司那邊需要有能力的人坐鎮。
虞初沒太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個。
他之前本來也不怎麼到公司上班,來不來都是正常的,但出于禮貌,而且此時的氛圍很不錯,她便順着他的話多發散了幾句,他都耐心回答了。
到上主菜時,岑霄正好把這幾天的行程都事無巨細地交待完一遍。
而後,他擡起手,和她介紹,“主菜是法式煎鲑魚柳,你嘗一下。”
虞初嘗了一口,味道确實不錯,就是份量太少了。
她依然豎起大拇指,不吝啬誇贊,“果然超好吃诶!”
岑霄掀了掀唇,随即放下手中的刀叉,“鋪墊了這麼久,也差不多了,我想和你說一句‘對不起’。”
虞初吃飯的動作霎時一頓,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麼要道歉。這餐飯不是為了感謝他的幫忙嗎?怎麼變成他說道歉了?
虞初連忙擺擺手,但不等她出聲阻止。
“那天在車上,我的話說重了,這些天一直想找機會和你當面道歉,但實在走不開,所以拖到現在。”岑霄的語氣十分誠懇,“以後不會了,很抱歉。”
虞初幾乎愣在原地。
她當時确實挺生氣,後來因為曲柔試鏡成功的事已經消了大半火氣,但她不想和每一位接受道歉的人一樣,假裝那些話沒有對自己造成困擾,然後大方原諒。
虞初盯了他半晌,目不轉睛,“現代人不是隻有見面這一種聯絡方式,岑總有我的微信。”
岑霄垂下眼簾,掩去眸底一閃而過的無措。
他怎麼會不知道?幾句道歉的話來來去去編輯了好幾天,她微信的粉色頭像點開了一次又一次,但總覺得這裡不對,那裡有問題,始終沒有把簡單的幾句話發送出去。
她今天下午發微信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盯着那個對話框半小時了。
所以才能這麼快回複。
“你說得沒錯。”
岑霄沒想辯解,“我是個習慣性瞻前顧後的人,但謝謝你,還是給了我道歉的機會”
虞初沒想到他如此誠實。
看在态度良好的份上,她更不可能氣得起來,面目表情的注視着他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破功,“噗嗤”一聲笑出來。。
虞初擡起香槟,和他碰杯,“沒關系,我原諒你了。”
岑霄也笑,“再次感謝虞小姐的寬宏大量,以後都不會了。”
酒杯相觸,淡黃色的液體搖搖晃晃,在溫暖的燈光下折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随着空氣中的淡淡花香,讓人迷醉。
虞初隐藏在心底的不安都被他徹底消融,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們聊起最近公司發生的事,不可避免地提到人事變動。
岑霄也沒隐瞞,“他們受賄這件事不是秘密,因為接觸過的圈内人太多了,姑姑很早就想……”
他居然主動提起岑楚雲,虞初不免驚訝。
難道他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像公司私底下傳的那樣不和?
岑霄頓了一秒,怕她不知道,立即改口,“我姑姑,就是雲總,你見過的吧?之前負責寰聲影業。”
虞初連連點頭,“見過的,雲總面試過我。”
岑霄“嗯”了聲,接着說:“雲總和我提過很多次,但那會公司的幾個大項目都在他們手上,也就沒動,後面雲總把宣發部和内容部都拆成了幾個組,分擔業務,漸漸上軌道之後,他們的存在也就或有或無了。”
“原來如此。”
虞初終于明白,旋即湊近腦袋,壓低聲音,“岑總,悄悄告訴你,我們組的每一位同事,都很讨厭吳老頭。”
“吳老頭?”岑霄問,“他不是才四十多歲嗎?”
虞初擡高手臂,指着自己的腦袋,畫了一個圈,“因為他秃頂啊,年紀輕輕就秃成這樣,大概是折磨我們的報應。”
岑霄揚唇笑了,将小塊食物送入口中,又問:“那你們覺得有沒有哪位Leader比較好相處?”
“有。”虞初知道他想了解更多公司的情況,和那天來給同事們發紅包的目的一樣,于是照實回答,“内容部的于涵老師。”
岑霄微微颔首,示意她繼續說。
“每次和她溝通方案都很順暢,她很尊重我們的付出,而且懂内容,眼光又準。公司前幾年在上影節創投拿獎的那部文藝片,就是她力排衆議保下來的,當時和耿嘉木都吵起來了,但她還是堅持,最後那部電影口碑票房都不錯。”
“我記得,導演是周楚,對吧?”岑霄說,“他最近籌備新電影,華晟和歸元都想要,但他選了我們。”
他的表情頗有些得意。
樣子就像是對着老師争當少先隊員的小學生,A成績好,B人品好,但老師還是選擇了我,因為我比他們更好。
虞初腦海裡冒出兩個字——可愛。
因為一開始的交心,這頓飯吃得很是愉快。
岑霄很健談,和姑姑關系也很好,更沒有因為所謂的“私仇”讓吳宇一行人滾蛋。被衆多誤解和猜疑包裹之下的他,其實是個很純粹的人。
這是虞初今天的兩大發現。
當然,她沒有忘記問黎堯的事。
都聊到這了,八卦一下怎麼了?
誰知岑霄笑了好一會兒,才解釋,“我說的‘處理’是,劇組派一輛新的車過來,我很少管劇組的事,我隻需要知道項目值不值得投資就夠了。”
這确實很符合資本家的想法。
隻要能自己賺錢,管他是仇人還是朋友呢。
或許是怕她誤會,岑霄主動提起曲柔。
他那時候還不知道曲柔試鏡成功,決定權全部在導演吳越澤的手裡。
所以,是曲柔自己打動了導演,和他沒什麼關系,言下之意便是,并不需要特意請他吃飯答謝。
虞初也聽懂話裡的深意,卸下心理重擔,“好的岑總,我會和她說,但還是謝謝你幫忙引薦。”
晚餐整整吃了兩個小時,後面又多加了幾個菜,才讓聊天的時候不會太無聊。
所幸最後,岑霄沒有争着和她買單,無論如何,沒有岑霄的那通電話,曲柔不可能有試鏡的機會,這個人情必須要還。
虞初付了錢,剛準備走回來找他。
卻在入口處碰到了一個她快要忘記的人。
江凱安好像是一個人來的,而且喝了不少,渾身酒氣。
他的領帶歪在胸前,頭發也有些淩亂。
虞初本想裝作不認識,直接走開。
沒想到江凱安就算醉成那樣也一眼認出了她。
擦身而過的時候,江凱安猛地握住她胳膊,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嘿嘿虞小姐,你怎麼在這?”
“江先生,我好像沒有義務和你交代。”
虞初想要用力甩開他,卻被拽得更緊。
“虞小姐,我們很有緣啊,又碰上了。”江凱安又笑,“我上次說請你吃飯,現在……現在有時間,我們去吃。”
真是遇上神經病了。
虞初不耐煩,“放手!”
這聲音不小,瞬間吸引了很多客人的目光。
岑霄也聽到動靜,循聲望去。
虞初正被一個醉酒的男人拉扯着,她拼命掙脫,那人卻死皮賴臉地不肯放手。
虞初本想一腳踹江凱安的下面。
就在這時,一隻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握住江凱安的胳膊,輕而易舉将他甩到一邊,随後回頭問她:“你沒事吧?”
虞初搖了搖頭,“沒事,我們走吧。”
江凱安痛得尖叫出聲,嘴裡也沒忘罵人,“誰他媽多管閑事?”
岑霄将她護在自己身後,看了一眼醉醺醺的男人,“江先生,很明顯她不願意跟你走。”
江凱安揉了揉被捏紅的手腕,擡頭看清來人。
仔細打量一瞬後,他瞪大了眼睛,“你們早就認識?一夥的?所以那天是故意耍我,想看我笑話是吧?”
虞初不想和他争辯,反正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她剛想拉着岑霄離開。
江凱安卻像發了狂一般,“好啊你虞初,真看不出來你這麼放蕩,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你媽還說你隻談過一次戀愛,我呸!不知道被男人睡過多少……”
“砰!”
他話沒說完,臉上忽然挨了重重的一拳,猛地往後退了幾步。
餐廳裡瞬間亂成一團,經理報了警,幾位男士也連忙上來勸架。
江凱安捂着嘴角,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不會說話就回去重新上學。”岑霄眼神淩厲,“你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會幫虞初作證告你。”
江凱安氣急,半天憋不住一句話。
他往四周張望着,圍觀的人交頭接耳,似乎都在笑話他的不自量力。
正在這時,有侍應從後廚出來。
江凱安沒多想,搶過他手裡的東西,往虞初的方向潑去,嘴裡還罵道:“賤.人!我讓你毀容,看你還有沒有能力勾引男人!”
虞初來不及反應。
“小心!”
電光石火間,她察覺到眼前蓦地一黑,有人把她穩穩抱在懷裡。
滾燙的沸水全數澆在岑霄寬闊的後背上。
虞初擡眸,隻見濺射的水珠順着他的脖頸滑落。
岑霄緊鎖眉頭,漆黑瞳眸裡印着她的倒影。
他低低問:“虞初,你痛不痛?有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