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顔予早在小學時對老師的喜歡，本來就不是對強者的仰慕之情了。畢竟那張放在床頭與老師的合照，顔予從小學擺到了高中。

後來顔予喜歡女同學，結果一個是直的，一個撞号了，而且她隻喜歡短發T。

顔予放平嘴角，忽然害怕要是對霖琞冉說自己隻喜歡女人，而且就是她這樣的，霖琞冉會是什麼反應？

霖琞冉會不會排斥她？讨厭她？不願意再靠近她？

顔予心想着，跟女同性戀做朋友，一起去玩，一起喝酒，和跟女同性戀做室友，住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處，甚至同床共枕，牽着手抱着睡一晚上，這可不一樣。

可太不一樣了。

這個邊界要是沒守好，是不是比朋友的距離還要更遠呢？

顔予喜歡霖琞冉，雖然她也是直的，但有什麼關系呢？顔予此刻心裡很清楚，比直不直更在意的是，自己與她的距離不想變遠。

“天哪女明星，不準說自己醜。你怎麼樣都好看！”顔予将笑容重新挂在臉上說，“我可是母單哎。或許我喜歡……”

我喜歡你。

顔予看着霖琞冉的眼睛，咽了一口唾沫，不讓這句話從嘴裡蹦出來。

“不知道。”顔予把目光收回，喝一口冰拿鐵說。

“噢？”霖琞冉若有所思的樣子。

“不着急不着急。”顔予說。

霖琞冉又笑了。

“啊呀！我們還沒在小蛋糕上面插蠟燭。我的小蛋糕還沒吃，要不要在上面插一根？”顔予說。

還沒等霖琞冉回應，顔予直接起身去找店員姐姐了。

“薩瓦迪卡。請問您有小蠟燭麥卡？我的朋友過生日。”顔予笑着說。

“哦咿！Birthday？Happy Birthday卡！”店員擡起腦袋，朝霖琞冉說生日快樂，随後彎下腰翻找櫃子裡的東西。

“Sorry卡，我們暫時沒有蠟燭。那我送一盒巧克力好嗎？”店員将冰櫃裡的巧克力拿出，端到桌上。

“噢！卡坤卡！”霖琞冉趕忙對店員道謝，随後拿起手機拍張特寫。

看着霖琞冉又将手機對着自己，顔予立刻擺好一個乖乖坐好的姿勢。

“拍我幹啥呢？我有什麼好拍的啦！”顔予緊張地說，随後也舉起手機拍霖琞冉，“那我也拍你。”

“拍拍我們快樂小天使和巧克力嘛。”霖琞冉說。

下午霖琞冉有兩節課，顔予有一節課。在咖啡店繼續休息片刻後，兩人一起走到學校。

上完一節寫作課，顔予感覺腦細胞有些損耗，下課拉着邱洛一起買冰可樂。

“等下你要幹嘛？跟我去網吧嗎？打遊戲嗎？”邱洛說。

“我就是個頂級鑽石菜雞，還是去圖書館躺着吧。”顔予說。

“嗐。那我走啦。”邱洛拎着她的冰可樂桶蹦跶着走出食堂。

顔予走到圖書館休息室，最喜歡的超大懶人沙發有人占着了，去躺小的懶人沙發。

顔予打開蘇卿卿的對話框。

『卿卿，我好像真的喜歡上霖琞冉了。可我害怕她知道我是那種喜歡她。這對嗎？』

『那你是怎麼想的呢？你想成為她的什麼？你想讓她成為你的什麼？你想和她做朋友？還是戀人？』

『做朋友不能像戀人一樣嗎？戀人又不能是朋友了嗎？好深奧的問題。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麼。或許我害怕她會排斥我，我害怕她會離開我，然後我們既不是朋友，也不可能是戀人。戀人以後還會分手呢。可要是我們連朋友都做不了呢？』

『那她排斥了嗎？她會排斥嗎？』

『她不會排斥吧。她的朋友又T又gay的。可我不隻是朋友，我是牽着她的手和她貼貼睡着的人。直女會和朋友手牽着手鼻子貼着脖子睡覺嗎？』

『可能會有吧。所以沒有其他反應。她也以為你對她沒有别的反應。不是！等等！你為什麼牽着人家手還貼着她睡覺呢？！幹啥了這是？』

『她哭了。』

『噢……我在想啊，你要是哭了，或者我要是哭了，我們也可以抱抱然後睡覺，你沒有别的想法對吧。』

『沒有。但我絕對不會牽着你的手睡覺。』

『那她除了是直的，也有可能是雙，甚至是泛，所以沒掰開你的手。那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呢？』

『你看過這句在江湖中流傳的名言嗎？人們總是覺得，我不反對同性戀，别人搞同性戀跟我沒關系，但我孩子要是同性戀就打斷他她的腿。她可以跟同性戀做朋友，可要是她無法接受身邊躺着的人就是同性戀呢？』

『難道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嗎？你的櫃子是全封閉的，沒有一點縫隙嗎？』

『萬一我賭輸了，我現在不願意去想象那會是什麼樣子。不如就别開口了。』

『哎……這确實也是一種方式。』

『那就做朋友吧。我能認清這條界限。』

蘇卿卿發了好幾個抱抱的表情，摸摸頭的表情，搖晃脖子的表情。

顔予也回了個可愛的兔兔表情，随後息屏，閉上眼睛，讓自己恢複平靜。

休息片刻後，顔予又坐起來，然後躺下。可是總感覺怎麼坐着怎麼躺着都不太舒服，肚子還有些疼，估計是今天又是冰拿鐵又是一大桶冰闊落的讓腸胃受涼了。

顔予到衛生間，發現是生理期來了，還好包裡備有一片衛生巾，小褲褲上接着的血迹也不多，隻有淺淺一滴。整理一番後，決定回公寓躺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顔予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窗外的天空已經從冬陰功湯變成吃完的重慶火鍋了。

顔予打開手機，看到霖琞冉發了幾條消息，還好時間都沒有太久。

『你在哪呢？』

『我下課了。』

『今晚吃什麼？』

『你在家嗎？』

家？

在顔予腦子裡形容這個地方的詞彙，一直都隻有公寓、宿舍、房間，回公寓、回宿舍、回房間。看着霖琞冉說的“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百感交集，又覺得心裡有些暖暖的。

這确實是自己人生中除了那個“家”以外，第一個落腳的地方，是每天睡着、睡醒、洗漱、遮風、躲雨，放着很多衣服和日用品的地方，是在這個國家容下自己生活的地方。沒有爸爸摔椅子的聲音，沒有媽媽摔碗筷的聲音，沒有他們吵架的聲音，沒有奶奶歎氣的聲音，隻有自己和霖琞冉說話的聲音，隻有自己和霖琞冉一起笑的聲音。

這何嘗不是一個新的“家”呢？跟以前不一樣的“家”。怎麼從沒往“家”上想過呢？

顔予馬上給霖琞冉打電話。

“在家睡着了？”霖琞冉說。

“嗯。發現來月經了，回來躺着躺着就睡着了。”顔予說，“你吃飯了嗎？”

“沒有。今天小組作業讨論得有點晚。”霖琞冉說，“想吃什麼？我買回去。”

“雞油飯？炒菜攤的冬陰功海鮮炒飯？紅咖喱炒五花肉？打抛豬肉沫？”霖琞冉報上顔予平常喜歡吃的菜名。

“嗯……打抛豬肉沫！”顔予說。

“OK。”霖琞冉說。

“麼麼謝謝你！”顔予說。

顔予起床，到洗漱台梳一梳頭發，接着換新的衛生巾。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洗好手走出衛生間。

霖琞冉拿着兩盒飯回來了。

顔予愣愣神，兩盒飯？

“為啥是裝着兩盒？你還沒吃嗎？”顔予說。

“一起吃。”霖琞冉說。

“啊！你怎麼不先吃了啦！等我吃你都餓了。”顔予說。

“那你也餓着嘛。”霖琞冉說着，走到她的書桌前，從桌邊拿出個小桌闆，架在雙人床中間，把盒飯放到各自的面前。

“我嘞個去……你真的是哆啦A夢。173的哆啦A夢。”顔予說，“還有什麼道具是你沒有的嗎？”

“嗯……看我們後面缺什麼，我就給你變出什麼。”霖琞冉說，“是不是很方便？下次打包拿回來就這樣吃。在我的書桌上你的書桌上天南海北的，不像一起吃。”

“妙啊！太妙了！這麼一看，床頭櫃隔出來的小過道簡直就是神迹。”顔予說。

顔予坐在自己的床上，把腿伸到小桌子腳下面，霖琞冉也坐在自己的床上，把腿伸到小桌子腳下面。

霖琞冉的膝蓋又貼着顔予的膝蓋。

“呀！長腿姐姐！我們的膝蓋又撞車了。”顔予說着，稍微向一旁挪了挪，與霖琞冉面對面的正中央錯開，雙腿也與霖琞冉貼着的位置錯開。

“給我當一下肉墊護膝嘛。”霖琞冉忽然又對着顔予的位置挪動身子，膝蓋再次貼上顔予的膝蓋，“嗯。暖暖的。”

“瘦瘦的長腿姐姐，你膝蓋骨會硌着我嘞。”顔予說。

“你這裡肉肉的，怎麼會硌着？”霖琞冉說着，伸手覆上顔予的膝蓋，捏了捏。

“哎惹！癢癢肉！”顔予晃動着腿腿說。

“好了。不逗你了。”霖琞冉又挪了挪身子，坐回中央的位置，雙腿也與顔予貼着的位置錯開。

“嗯，我知道缺什麼道具了，手機支架。下回可以放手機在這一起看劇。”霖琞冉繼續說。

“好呀哆啦A夢！”顔予說。

雖然桌下的兩雙腿都錯開了，兩人的膝蓋沒有互相貼着，但隻要霖琞冉稍微側着腿，或者顔予稍微晃動腿，還是會相觸彼此的肌膚，隻是變成小腿了。

顔予感覺碰到霖琞冉的小腿并不會硌得慌，就任由大腦放縱下肢的擺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