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可!”沉月不贊成,李嬷嬷也是不願,可握着喬杳杳的手卸了力,喬杳杳笑道,“真是個難伺候的主,沒事兒,沉月去和大夫說一下就不把脈了,開兩帖退熱方子。”
沉月點頭,李嬷嬷道,“這怎麼可以?”
喬杳杳安撫道,“瞧這模樣估摸着也是不願意,應該沒什麼問題。也就是衣裳爛點,身上看着也沒有别的傷口。她不願就算了。”
還有半句話喬杳杳沒說,這人來曆不明,還傷在脖子處,不是善茬。
李嬷嬷猶猶豫豫最後還是出去了,心道,真是稀了奇。
關好門,喬杳杳才慢悠悠道,“都出去了,松開吧。”
姚淮序慢慢松開手,兩隻眼睛轉的極慢,緩緩擡起眼皮去看她。
喬杳杳拿熱水蘸濕帕子,調侃道,“春芳,一群人裡面挑了一個最不會伺候人的一個,真是好腦子啊!你既然不願意我便不讓她們來照顧你了,退熱的藥也吩咐下去熬上了。”
姚淮序腦子抽抽,春芳是個什麼鬼?我是誰?我在哪?
喬杳杳解答,“哦,你也不說你叫什麼我總不能叫你小姐吧,春芳不好聽嗎?”
姚淮序如鲠在喉,喬杳杳也不在意,擡手慢慢掀開一層衣服,還沒徹底掀開就被姚淮序的手再次按住,喬杳杳不悅。
“你這樣怎麼給你擦?”
姚淮序面皮染上紅意,倒顯得沒那麼蒼白了。
“害羞?你在家裡沒丫鬟伺候你嗎?瞧你這衣服也不是尋常人家。”
她上下打量姚淮序這身衣服,不像沒丫鬟伺候的樣子啊?!
“你怎麼不說話?”
姚淮序沒反應,就看着她。
“你…不會說話?”
這句倒是聽懂了,他緩緩點頭,輪到喬杳杳自己如鲠在喉了,愧疚湧上心頭,該死,剛才都說什麼鬼話?!
她縮回來手,讪笑道,“啊,既然你醒了那你那你是不是自己想自己處理啊,那個那個你來吧,我,我就先出去了。”
罕見地有些慌亂,說着就起身,姚淮序輕輕拉住她,接着将頭偏向一側,另一隻手費力的扒開衣襟隻露出脖子處的傷口。
喬杳杳一頓,心想,真是蠢了,她這樣怎麼可能自己擦?抿唇,微微附身去給他擦,慢條斯理擦得仔細,她細微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頸部,兩三息便出了一身熱汗。
傷口清理幹淨,喬杳杳從桌子拿來藥瓶給他撒上藥粉,又纏了三圈布帛,歪歪扭扭,好在是纏住了。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對方搖搖頭,喬杳杳起身,“那個,你先休息,我叫人給你送藥。”
姚淮序點點頭,視線一直跟随着她,喬杳杳臨走出門才反應過來又折返至他床前,承諾道,
“你不想讓人知道我也不願意多問,但有一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養好傷就走,我這院子小容不下大佛。”
喬杳杳心想的應該是這姑娘身上不大好看見不得人才不讓旁人解衣裳,還有可能是從家裡逃婚出來的,不過逃婚出來怎麼脖子上有傷?難不成家裡苛刻,覺着丢了顔面要料理她?這麼一想怪可憐的,又是個啞巴。
不免歎息,世家大族少不了見不得光的手段,升起幾分同情,若隻是這樣倒也好辦,養好了把人送走就成,不過還需囑咐沉月和李嬷嬷對着位姑娘少些好奇打探,免得觸及傷心事。
或者說,知道越少,越好,她總覺得有些不安。
日後再如何這姑娘跟她們可就沒有關系了。
姚淮序點點頭,看着少女一副我都知道的樣子歡歡喜喜出了門,又想起春芳,真是,
好笑。
他隻是下意識不想讓人動他的衣裳,誰知道陰差陽錯搞成現在這副模樣,罷了,好歹沒穿幫,還找到了養病的地方。
不敢睡着,可他眼皮越來越重,腦袋熱乎乎又暈又沉。
一睜眼又回到了錦州太子府邸,父親和他對弈,母親在旁邊打趣時不時還要指點,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父親不願意讓母親動,一動總輸偏生還拗不過母親,怕得她生氣今晚沒有玉露團子吃。
姚淮序看着父母笑一轉眼便是山霖山莊,舅舅教他攜春風入劍,化正直為意,端君子正道,行正人之路。
“阿序,若是你有了心怡女子,她也愛習劍的話我就把山莊裡那把輕苰送給你,和你手上這把配成一對兒。”
姚淮序想了想,自己不大可能娶個江湖女子,于是問道,“她若是不習劍怎麼辦?”
“那也沒關系啊!山霖山莊還有俊刀、美酒……诶我跟你講,你舅母就不喜歡刀啊劍啊,偏生喜歡刺繡,我就給她尋了上好繡娘教她,瞧見那正廳的屏風沒?你舅母手藝多好!”
“舅舅身上這件衣服也是嗎?”
“哈哈哈哈哈哈……這都讓你小子看出來了啊!漂亮吧!勉為其難讓你摸一下。”
姚淮序的手伸出去還沒碰上舅舅的袖子,正午的太陽變成了夜半殘月,本來灑滿陽光處處透着初春氣味的院子變得昏暗,彌漫着血的味道,風一吹便吞一口腥味。
耳邊轟鳴,刀劍相交,琤然不絕。
舅舅臉上不複往日溫和,猛然推他一把,“阿序,跑啊!”
姚淮序回頭,桃肆在身後扯着他一隻胳膊使勁拽他,“殿下,快走吧!來不及了殿下!”
一陣東南風起,火光着亮他們三個人的臉,遍地都是屍體,他看見舅舅毅然決然朝火海走去,與黑衣人提刀相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