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書院桃肆就不能經常找姚淮序,姚淮序也不方便調查隻能讓桃肆暗地裡收集。半個月的時間桃肆零零散散整理出一些苗頭,錦州那邊催他回去,有沒有查出來都無關要緊。
“好了同學們,今日進行課堂校驗,先交策論者可先走。”
因着從先生那句先交卷的可以先走,喬杳杳第一個跨出學堂門,走時依舊怒氣沖沖,看着就煩,姚淮序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去找陳新紫了。
他最後一個離開,回到他和喬杳杳的寝屋,四下打量,今晚就要走了,蘇清序的身份将被他舍棄。
他将屋内收拾一通,發現沒什麼要帶的,獨自又坐在窗前,正好對着女學生寝舍大門,接應的桃肆一催在催,他隻讓人等着,桃肆幹脆自己買了燒餅躺在梧桐樹上也不催了,安心看城北那條街上商販來來往往叫賣,還有幾個孩童嬉戲。
等着等着,等回來一個醉鬼。
喬杳杳走路打彎,直接破門而入,霸道地把屋内所有蠟燭都吹滅,隻留姚淮序身旁一盞,鬧脾氣似的,姚淮序看不清表情。
獨自站了一會兒後終于轉身朝他走來,簌簌的掉眼淚,豆子大的淚珠砸在地上,砸在姚淮序的心裡,猶如千斤重的隕石,直直砸出坑來。
無聲勝有聲。
她的眼睛蒙上一層霧,淚眼婆娑,姚淮序喉結下意識滾動,緊捏衣角,嗓子發幹。
“要臉嗎?”
喬杳杳聲音哽咽,姚淮序雙唇抿在一起。
喬杳杳被說嬌氣不是沒有緣由的,譬如此刻,她紅駝着雙頰,小聲啜泣,湊近姚淮序将雙臂挂在他脖子上,整個人埋在他懷裡。
說話斷斷續續,
“你不要臉。”
姚淮序的手舉至半空,喬杳杳又抱緊幾分,濕熱滾燙的淚珠子浸透姚淮序的衣衫,留下水痕,灼燒滾燙。
他仰頭卻不曾避開,喉結随着喬杳杳的動作上下滑動,空中的手掙紮一番落在少女的後背,一下又一下輕拍着。
姚淮序此刻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喬元娘的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鋒利的東西,能将他的心拉出一道口子,怎麼縫也縫不上,血流不止。
“你恨喬家?”
她帶着水幕仰頭,眼睑濕潤,朦胧不清。
姚淮序垂眸将她的淚輕輕擦掉,一下又一下輕拍,安撫不安的姑娘。
“你搖頭或者點頭。”
他搖頭,他沒想過害喬家。
喬杳杳整個人挂在姚淮序身上,就像八爪魚,纏得牢實。
“你沒良心!”
“你什麼都不說!”
“我說了我幫你,你為什麼不信我?!你還幫方清清,你不知道她和我不合嗎?”
方清清弄壞了喬杳杳最愛的硯台子,喬杳杳直接摔了她的青竹脆筆,梁子第一天就結下了。
一旦開了閘喬杳杳就忍不住了,委屈撲面而來,傾盆而下,不管不顧劈頭蓋臉全砸給姚淮序。嚎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大,姚淮序怕别人聽到沒法隻能捂住喬元娘的嘴巴。
姑娘不幹,雙手扯拉他的胳膊,姚淮序笑着将人按在懷裡,跟醉鬼是講不通道理的,直接哄就好了。
一下又一下,耐心十足。
喬杳杳再仰頭時眼角通紅雙眼卻是清明,哪裡還有醉意,聲音清冷,夾雜淡淡鼻音。
“還不說嗎?姐姐?”
姚淮序從心疼變成驚詫,最後認命般将手捏在喬杳杳脖頸的軟肉不輕不重的揉弄,臉上笑意染上幾分無奈,指腹抹去留存的溫熱淚珠。
喬杳杳得逞,露出狡猾笑容,哭過的嗓音有些沙啞,“寫給我看吧,姐姐。”
無由來的信任,相信他有難言之隐。
可一個謊言背後往往又是無數個謊言。
姚淮序牽着喬杳杳的手重新點亮書桌的蠟燭,拿鎮紙将宣紙捋平,蘸上墨汁,緩緩寫道,“嘉德三十八年,盛州有人與錦州官員私通,被……”
頓筆稍停後繼續道,“被我父親發現,欲查未果,時至滅門前三日偶得一信,寥寥言盛州喬沈四字。”
“所以你懷疑喬家,一開始你就打了主意懷着目的接近我?”喬杳杳平靜地說出自己被算計這事。
“不是。”
“那你點頭同意去吳管事院子呢?”
“是。”
“你覺得山莊滅門是喬家做的嗎?”
“不是。”
這個姚淮序雖然沒查到但他打心底裡清楚喬家不論誰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喬杳杳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手撐在書案硯台旁,另一隻手搭在椅背,從那人背後去看,隻覺得姐姐脊背筆直。
是不是算計,隻要她心甘情願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