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他很清楚,那并不是夢,那是久遠的記憶。
暮棋最終妥協了。
暮棋一開始并不喜歡清,盡管他知道清說的是對的,但十萬星系團無數生靈,他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為什麼非要他将來成為指揮官去擔保護的責任呢,更何況他讨厭鮮血和殺戮,他隻是想當一個普普通通的指揮交通的兵,每天看着航空器起飛降落就好了。
“這不是你真正的夢想。”
清再一次讓他感受到了什麼是在地上摩擦,在清的力量面前他毫無還手之力。
不想每次都臉貼大地,他隻有一次次站起來掙紮着變得更強大,兩年的時間足以讓原本就優秀的他成為全校望塵莫及的存在,更是成為了建校以來最快成為星艦指揮官的軍校生,盡管是星艦指揮官中的最低等級,一級星艦指揮官,但那也是很多人一生都無法得到的。
可他還是無法戰勝清,在兩年的相處中,暮棋隐隐察覺到了清的身份或許并不是他猜想的那麼簡單——清偶爾展現出的力量遠超一個普通人。
清也許是個貴族。
艾雨軍校校長莫尉也很欣賞暮棋,言語間透露出等暮棋畢業後就将他推薦給大貴族九影,暮棋問清的意見,清不置可否。
暮棋第一次感到了失落。
“明天我要去邊界星執行清理任務,這是獲得指揮官軍銜後必須要去做的。”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你别跟過來。”
“嗯。”
就這?像打發狗狗撒嬌時的一聲敷衍的“嗯”?以前也沒見你這麼聽我話啊,說不跟就不跟?!
暮棋不知怎麼的,肺都快要氣炸了,他擡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他看到了清的笑容,這是他第二次見到清的笑容,上一次還是初見時,時間長的他都以為自己忘記了。
暮棋被壓榨的嚴重時曾經發狠地想過,就算長得這樣一副好樣貌,清笑起來也一定很駭人吧!
可是他錯了,那雙桃花眼突然盛滿了笑意,仿佛冬日冰封的河流解了凍,桃花花瓣被吹落入潺潺溪水中,麗色無邊。
暮棋臉一下子就紅了,可惜那笑容也猶如昙花一現頃刻就不見了。
“怎麼不高興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我管着你嗎?這次你有了軍銜,就自己去吧。”
暮棋木着臉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走,想着等這次任務結束後,他一定要用機甲和清打一架,而且一定要赢。
可是暮棋沒有想到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清,一個星期後當他回到艾雨星時,隻見到一個殘破的光腦,裂縫中還殘留着一點滲入的血迹。
暮棋盯着那點點血迹,好似滾燙的岩漿濺入他的雙目。
“三天前艾雨星外圍出現了一場小型蟲潮,這是在蟲潮中死亡的人的遺物,身份暫時不明,他的光腦裡隻有你一個聯系人,你清楚他的身份嗎?”
一瞬間大腦轟鳴起來,好像有無數星蟲奔騰碾壓而過,但暮棋的外表沒有任何異樣,他的聲音也很冷靜。
“他不可能死。”
是啊,不可能,那個突然闖入并攪亂他生活的青年是何等的強悍,他不會死的。
負責災後安撫的人員對這樣的反應習以為常,他把那個殘破的光腦放在了暮棋的手邊。
“請節哀,雖然我們目前還不确定光腦主人的身份,但光腦在危險時開啟了自動錄像,希望你能盡早确認他的身份後上報給安全部,我們也方便給予嘉獎。”
“是你的朋友最早發現了蟲潮,也是他用一己之力擊殺了星蟲首領,才奇迹般地隻有他一人死亡,沒有造成什麼别的損失。”
“你說死的是誰?”
暮棋目光如刀,但那雙如同奶熊一般的漆黑眸子已然泛出了淚花,隻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對方知道他是指揮系的學生,目光帶上了憐憫:“他對你很重要,對嗎?”
暮棋搖了搖頭,淚水随着他的晃動在臉頰上橫流,他胡亂擦了一把,一邊擦一邊拼命搖頭。
“暮棋指揮官,你是指揮系的學生,而且已經成為星艦指揮官,将來你無可避免的也要面對戰友的死亡,我知道今天不是合适的時候,我暫時離開,光腦已經給你了,希望你能盡快告知我們光腦主人的身份。”
暮棋緊緊攥着殘破的光腦,光腦儲存的影像中,清射穿了星蟲首領的腦袋,但他的胸膛心髒的位置也被星蟲首領的口器刺穿,鮮血如噴泉般噴湧而出,最後的影像是星蟲首領用最後一點力氣,整個吞下了清。
最後的畫面是一片血色,大概是噴濺的血淹沒了光腦。
暮棋身子晃了一下,他出神地望着最後血漫過的畫面。
刺穿心髒的傷是緻命傷。
光星漸隐,暮棋獨自坐在黑暗中一遍一遍觀看影像,光影明明滅滅映出了暮棋的面容,毫無人色。
“清……”
一聲哽咽在夜色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