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棋搖着頭難以接受，可對面雪幽夜冷酷的表情讓他驟然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不！是我記錯了！是我錯了！他、他沒有……”

“你是要包庇他嗎？”雪幽夜淡淡地問，語氣說不上嚴厲，可這短短的一句話猶如重錘敲在暮棋的心上。

暮棋淚流滿面：“不，他已經……死了，你就算要追究他藐視王族的罪名，他也不可能出現了。”

雪幽夜面上冷酷的表情出現了裂痕，他皺眉喝道：“你竟然敢戲耍我！”

“不是的。”暮棋雖然還在流着淚，可他似乎已冷靜下來了。

“尊貴的域主可以去查，十一月十四日，巨熊星系團月牙星系邊界出現異常蟲洞，星蟲通過蟲洞進入月牙星系形成蟲潮攻擊艾雨星。”

“我的朋友迎戰星蟲首領，那段被銷毀的影像是他擊殺星蟲首領的最後影像，他和星蟲首領同歸于盡了，他的心髒被貫穿，人也被星蟲吞吃入腹，連一點骨頭都沒留下。”

“是我的錯，我當時在出邊界任務，等我回來時已經來不及了，我偷偷進入蟲潮戰場廢墟尋他的遺骸……什麼都沒找到，這讓我有了點希望，我覺得他還活着……”

雪幽夜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神情不似之前那般不近人情了。

“不管我的朋友是因為什麼身份有異，隻是他現在已經死了，還在死之前殺死了星蟲首領阻止了一場蟲潮，請雪幽夜域主不要再追究那個讓他承受不起的罪名了。”

暮棋的神情哀戚，一雙墨色瞳眸被淚水浸潤後似乎格外悲傷。

“……今天是我也就算了，以後一定不要對别人說出你那位朋友的假名字。”

說完這些後雪幽夜也不知道能再說些什麼了，兩人之間彌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就在雪幽夜以為談話就到此為止時，暮棋開口了。

“近兩個月有貴族隕落嗎？”

“沒有，”似乎怕暮棋不信，雪幽夜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有貴族隕落，會給所有貴族和王族發訊息的。”

暮棋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不過雪幽夜怎麼都從中感覺到一絲絲悲傷。

“雪幽夜域主，謝謝你。”

他躬身行禮，身子壓的很低，雪幽夜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你……你節哀，沒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準備下後日的開塔。”

說完，雪幽夜匆匆離開了。

暮棋低着頭走入休息室。

休息室内隻有他一個人，暮棋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的神情不複在端音面前的那種極緻哀傷，取而代之的是極緻冷靜。

貴族雪幽夜，出身于大權貴雪家，年二十一歲，剛從貴族學院畢業不到半年，經驗不足加上有點心軟，才能被他糊弄過去。

暮棋擦幹面上的淚水，剛剛他得到了幾個訊息，“清”的身份有異，能讓貴族下令銷毀影像的那種有異，如果“清”是什麼重罪之人，那他不可能在艾雨星待上兩年的時間，期間還正常出入，因為罪人會在露面的瞬間被星網識别，識别骨标藍，怎麼都逃不掉的。

那麼“清”就極有可能是貴族，貴族或許會因為掩護同僚而銷毀影像。

最近兩個月沒有貴族隕落，“清”應該沒事，他隻是……不想見自己罷了。

想到這裡，暮棋心中鈍痛，他剛剛的淚并非全然虛假，大半都是他借着這個由頭發洩内心的傷痛。

确認“清”沒事後，暮棋的心放松不少，但哀傷沒少半分。

……“清”這個名字竟然是假的，是清沙王的名字。

是了，他見到了清沙王，是那個明媚的少女，一旁的王族稱呼她為“沙”。

這讓他想自欺欺人也不行，“清”就是騙了他，用王族之王的名字欺騙他，明晃晃地告訴他。

就是騙了你，是你傻，你不知道王族之王的名字普通人是不能用的，所以你被騙也是活該。

“清”用兩年時間剝開了他的假殼，他在“清”的面前毫無保留，但……他卻連“清”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是……為什麼呢？

啊……

“清”是讨厭他的吧？讨厭他不求上進，可是他已經很努力地在做一個指揮官了，還通過了考核成為星艦指揮官了……

他很努力了，難喝的胡蘿蔔汁和香菜汁他都喝下去了，隻要“清”讓他做的事情，他都有在好好做。

這樣還不能留在他身邊嗎？

不，他不奢求。

就算要分别也要好好分别啊……不要給他留下那麼殘酷的影像。

不要對他那麼殘忍……

暮棋慢慢地把自己縮成一團，心裡像被灌了碎冰一般，又沉又冷。

他該高興的，“清”沒有事，雪幽夜親口說的，近兩個月無貴族隕落。

他該高興的……他該高興的……

暮棋确實笑了。

他一邊無聲地大笑着，一邊擦着因大笑而滾落的淚珠，不可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