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受到傷害的永遠隻是百姓。
花妙棠心裡湧起一股怒意,她本以為自己這麼多年的經曆,已經對種種腌臜看得很開了,但面對這些的時候她依然會憤怒,會痛恨。
“本,本官可以不追究他們!趙寡婦和趙小山無罪!再給她發些銀兩補貼!”李縣令以為鬼棠還在附近,生怕她聽不見,連忙拔高聲音,“除此之外再替我那侄子賠償個鋪子,叫善堂的人給她養老送終可好?現在就立字據!發告示!都是我那該死的侄子闖的禍!都是他做的孽!他死有餘辜!”
趙縣尉勸道:“大人不必做到這般地步……”
李縣令瞪他一眼,他隻好讪讪閉上嘴。
做官名聲固然重要,前提是自己得活着啊!他已經被吓破了膽,誰知道鬼棠會不會再出手殺他!
孫傳富見狀忙道,“大人此舉宅心仁厚,實乃大善。”
花妙棠隻覺諷刺,侄子有罪,李縣令又哪裡無辜?可這般結果,卻是趙嬷嬷能得到最好的了。
仇人被殺,沉冤昭雪,财物奉還。
隻是她唯一的孩子永遠回不來了。
趙嬷嬷沒想到,那夜一路小心摸索過去,給她開門的居然是幾個小孩。
草頭怯生生看着她,“婆婆,您找誰?”
趙嬷嬷頗覺意外,但形勢所迫急于藏身,忙低聲開口,“驢肉火燒。”
幾個小孩一下子警惕起來,石頭趕緊将趙嬷嬷拉進來,“可是有人吩咐過阿婆什麼?”
趙嬷嬷點頭,“是一位姓花的娘子教我來這裡躲避官差。”
石頭神色一下子嚴肅起來,他反應極快,當機立斷帶着趙嬷嬷進了院子後,和幾個少年合力推開石磨盤,露出了下面窄小的地窖,“阿婆快快躲進去,等那幫人走了再出來!”
小樹遞給趙嬷嬷一個小包裹,“裡面是餅子和水,阿婆先墊一口充饑。”
趙嬷嬷連聲道謝,待幾個孩子将院子恢複原貌不久,果然有衙役再次上門搜查,所幸無功而返。
趙嬷嬷擔驚受怕一夜,直到第二天晌午,她出來後,發現院子裡多了個花妙棠。
“我還沒來得及對簿公堂,那李縣令侄子被一個江湖人打着替天行道的名義殺了,縣令膽小如鼠怕那人報複,替你和趙小山翻案,将罪魁禍首全部推到那個死去的侄子身上,告示已然張貼在衙門口,你的銀兩和鋪子一并返還。”她頓了頓,“還讓善堂為你養老送終。”
趙嬷嬷苦笑,“事情鬧成這樣,竟還能得以善了,也要多謝花娘子……和那位江湖義士。”
得知仇人被手刃,自己不被追究,兒子沉冤得雪,她本以為自己會如釋重負,可此刻竟也沒有太多喜悅,趙嬷嬷眼中逐漸泛起淚光,喃喃道,“……可我家小山再也回不來了。”
“逝者已逝。”花妙棠自知趙嬷嬷的心結并非三言兩語能化解,隻輕聲勸慰道,“小山在天有靈,定能看見真相大白,家人安康,阿婆莫要悲傷。”
她身邊的一個小孩子見趙嬷嬷低頭,悄悄靠近,拽了拽她的衣角,“阿婆,不要哭。”
趙嬷嬷看向那孩子,仿佛透過他那雙天真的眼睛,見到了十年前的趙小山一樣,他活着時,遇到什麼難處,小山也是這樣安慰她。
“阿娘,不要哭。”
“阿娘,吃了蒸糕就不難過啦。”
“阿娘,我去買糕,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