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陳绛書以為自己要死了。
那顆用料十足的大銅球裹挾飒飒風聲直撲面門,他本能想擡手去擋,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陳绛書瞳孔緊縮,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娘在向自己招手…………
“當心。”
一聲低喝撕開陳绛書走馬燈幻象,再回過神來時,隻覺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皂角味,衣袖袍擺被對面傳來的勁氣掀得四處翻飛,而那繡球,此刻穩穩停在他的鼻尖不足一寸處!
原是花妙棠左手五指成爪,竟全靠内勁生生扣進銅球,重逾幾十斤的銅球在她掌中發出一陣痛苦嗡鳴,蛛網般的裂紋順着繡球寸寸蔓延——
"咔嚓。"
陳绛書眼睜睜看着咫尺之間,繡球被内力生生爆成齑粉,細碎的銅塵如金霧在他面前層層炸開。
少年本能屏住呼吸,眼前的女子似乎也被鍍上了一層燦金,紗一般朦胧的身形,他怔怔望着她,那肅殺含冷的眉眼是那樣銳利,黑沉沉的眼眸仿佛要将他的心神吸進去般,令他移不開眼。
“沒事吧?”
花妙棠在他面前站定,心裡止不住暗罵哪個缺德鬼放的冷箭,就算是為了讓繡球脫離她手,這選的位置也實在太爛了些!
我,我..……."陳绛書張了張嘴,喉結滾動着,試圖壓下自己心中過快的那點子悸動,"我沒事……多謝娘子相救。”
花妙棠又打量他幾眼,确認他真的無事後才抱拳行禮,“方才事急,唐突了公子,還望公子莫要怪罪。”
塵埃落定,陳知府等人提着的心總算是被輕輕放下,一群人匆匆圍了上來。
“五郎沒事吧!”
“五郎!”
陳知府驚魂未定拉過陳绛書仔細端看,剛才那一下若不是花妙棠出手,非得把他的腦袋砸個稀巴爛不可!
以這樣快的速度,徒手捏碎銅球……這是從哪兒來的高手?
還未等陳知府想明其中關竅,陳绛書已開了口,癡癡的眼神卻依然挂在花妙棠身上,“娘子既已觸到繡球登上繡樓,按規矩應是赢了這場比武招親。”
陳知府心知其剛救下愛子,哪怕不知底細也不能當衆反悔,不若作了權宜之計,便連連道,“正是,正是。”一邊說着,一邊叫左右先将花妙棠請至府中安歇。
花妙棠同樣知曉此處人多口雜,若是在這裡直接挑明原因恐怕也會讓那采花賊聽到,便隻是沖陳知府一行人拱手笑道,“多謝知府美意。”
一群人轟轟嚷嚷簇着花妙棠出來了,人群再度爆出一陣賀喜聲:“恭喜娘子!五郎美名在外,又是陳氏最寵幺子,這可是龍山城大喜事!”
“娘子若是得此夫婿,終身可得圓滿了!”
花妙棠轉而想到季雲岚,若是這個醋精在這兒聽到這些話,怕不是要将這群人的嘴通通撕了。
想到這裡,她再度擔憂起相公的安危來。
隻是花妙棠微微蹙眉的模樣在陳绛書眼裡也顯得分外憂郁而沉穩,他滿心歡喜,想不到這一出假招親,竟真真招到了有緣人!
隻是人群中的風無痕震驚地看着這一切,頗為淩亂。
這這這這這這不對吧……
剛才争繡球的,是花娘子吧?
花娘子不是去找相公了麼?
怎麼又去比武招親了?
風無痕對于這一幕深覺不解,見那群人走遠了,忙不疊跟了上去。
酉時,陳府。
花妙棠被下人客氣請至陳府廂房,好酒好菜悉數擺上,又有一衆下人伺候,卻遲遲不見陳知府露面。
她無心喝酒吃肉,正盤算着如何告知此事,門卻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來者居然是那個陳绛書。
陳绛書已然換了身鵝黃色的錦繡長衫,搭配着檀木暖香很是清雅不俗,進來便一屁股坐在花妙棠對面,眼眸亮晶晶的,“我來看看你,菜的口味可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