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個小孩兒。”

雲拂川盤腿坐在清樨剛剛收拾好，墊着柔軟絨毯的石塊上，手撐着下巴，看向坐在不遠處樹下的少年。

清樨和其他幾個下人對視一眼，沒敢開口，他們一路走得急，出了龍山城一段路後二少爺難得提出來要出來歇會兒，他們便找了附近樹林的空地，然後二少爺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打坐一樣。

少年應是常年跑山，臉上身上曬得黑黝黝，本來在這裡歇腳，見陣仗如此之大的馬車隊伍突然停住，趕緊坐到更偏僻的地方去生怕自己惹了那幫老爺們晦氣。

聽雲拂川喊他，少年渾身一僵，茫然轉頭看向歪靠在石頭上雪團兒似的人。

我的天老爺，這人怎麼長得跟神仙一樣！

少年心裡一悸，見對方一襲流光溢彩的珍珠紗衣，半裹白玉身，烏發松垮挽住，襯得面色冷如霜雪，眉眼和唇色卻又分外濃烈生豔，心想這人怕不是畫裡人托生來的，這窮地方怎麼能來了這麼個精緻人兒！

雲拂川見小孩愣住的神情，啧了聲，“對，就你，過來，陪我說話解解悶兒。”

清樨頗有眼力見，忙叫護衛去請那少年過來。

少年局促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小心翼翼蹭在護衛身後，瞄向護衛身上佩戴的白玉環，心知定然是哪裡來的大老爺，自己可得千萬管好嘴巴，别說了什麼惹老爺不開心的話挨頓闆子。

“那麼害怕幹什麼？我又不會吃人。”雲拂川看着抖成篩糠的少年，莫名其妙道，“我長得很吓人？”

少年忙搖頭。

“你叫什麼名字？”雲拂川問他。

“我、我……我叫陳小竹，他們都，都叫我竹子。”

“行吧，竹子。”雲拂川轉而吩咐清樨道，“給他拿點糕點。”

“你這麼小，上山幹什麼？”他的目光繞過陳小竹，落在他旁邊的背簍上，“現在山裡的蘑菇很多？”

“不，不是可以吃的蘑菇。”

陳小竹從背簍中掏出一小塊傘蓋未開，通體赤紅色的菇來遞給雲拂川看，“這是美人芝。”

“美人芝？”雲拂川正要伸手接過，被清樨先一步用帕子接了，“少爺，小心蘑菇有毒。”

“你沒看見人家直接用手拿麼？”雲拂川不耐煩瞥了清樨一眼，“竹子，你挖美人芝是為了入藥？”

陳小竹點頭，“是要賣到龍山城那邊去的，他們那裡有人收這個，價格給得多。”

雲拂川端詳帕子上那朵小小的美人芝，“長得倒是鮮豔。”

“這個隻在我們這裡長，他們說京城那裡的大老爺們每年都要從這裡買很多。”陳小竹說，“被曬幹後可以入藥，但我們也不知道它們用來去做什麼。”

“你這筐賣不賣給我？我出高價。”雲拂川問。

陳小竹聽到後眼睛一亮，但卻又小聲道，“賣不了……”

“怎麼？這半筐美人芝這麼值錢？”雲拂川饒有興趣，“要不你給個數？”

陳小竹連連搖頭，為難道，“大人，不是小子不肯賣，美人芝隻能賣到龍山城的胡家鋪子，要是被發現賣給别人，小子家再也别想賣美人芝了。”

雲拂川一頓，“胡家？”

陳小竹點頭，撿了樹枝在地上扭扭歪歪畫出一個“胡”字，“就是帶這個字的鋪子。”

“呵。”

以胡家父女的尿性，能讓大老遠來龍山城做這美人芝生意，定然有什麼别的門道。

“你們采摘美人芝多久了？”他随手掏了塊兒碎銀子，扔到陳小竹懷裡，“你陪我說話，倒耽誤你生意了，這個送你。”

“大概五六年了。”陳小竹見他出手如此闊綽，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說話也逐漸流暢，“一開始美人芝漫山遍野都是，也沒有人采，五六年前，有大老爺突然在龍山城開了鋪子，來高價收美人芝，并叫我們采了盡送胡家鋪子裡，斷不可賣給其他鋪子，問要做什麼用，隻說是入藥，如今大家都在采美人芝，隻是采得也不多了。”

雲拂川打量着那朵美人芝，“可有說用作何處？”

“這些我們一概不知。”陳小竹小心觀察着雲拂川臉色，生怕哪裡說錯了惹他不快，“我們這片村子都很感激胡老爺，要不是他願意做美人芝買賣，我們連路都修不起，我家如果不趁這個時候多采些美人芝，隻怕早供不起大哥讀書呢。”

雲拂川一邊聽着他講，一邊有一搭沒一搭把玩手裡的美人芝，聽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這樣，我出十兩銀子買你的美人芝，不會告訴任何人，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