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萊沙這個人啊就是不怎麼擅長表達自己的想法,她自己有什麼事從不對别人說,但又總是習慣性地去照顧身邊的人。”米娜安忍不住多念叨了幾句,“她剛來到鎮上那會兒喜歡跟在奧利塔夫人身邊,雖說平時總闆着臉看起來不太好接近的樣子,實際上很熱心腸的,還曾把捷莫當成糾纏我的小混混打了一頓……”
羅薩低低笑了一聲,似乎能循着她的描述,看到了曾經那個挽起袖子收拾小混混的西萊沙。
“西萊沙真是個很好的姑娘,羅薩,我敢說任何一個人和她相處時間超過一個月都會開始喜歡她。”
米娜安真心實意贊美着自己朋友的模樣活像是在推銷着什麼商品,羅薩能感覺出她希望自己和西萊沙在一起,再不濟也要一直陪着西萊沙,讓她不至于再獨自面對奧利塔夫人死去之後空蕩蕩的鐘樓。
“我知道,我會一直陪着她的。”羅薩輕聲說。他低頭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古銅色的表針似乎又向前移動了半格。
他想,自己還有些時間。
外面的雨漸漸轉小,羅薩同米娜安告别之後便帶着濕漉漉的傘出門了。離開蛋糕店的時候他悄悄留了幾枚硬币在櫃台上,加在一起正好是剛剛拿走的那些點心的價格。
米娜安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帶着欣慰的笑容目送他走遠。羅薩撐着的那柄雨傘是西萊沙的舊傘,鮮豔的橘黃色傘面跟他的氣質并不相符,看起來甚至有點俏皮。
西萊沙也該談個戀愛了,米娜安有些愉快地想,羅薩看起來和她像是一類人呢。
晌午的太陽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為遠處的山川挂上一條絢爛的彩虹。西萊沙伸了個懶腰,站起身為自己泡一杯加了蜂蜜和檸檬的紅茶。
整個上午她都在用鑷子膠水和畫筆修補一本痕迹斑駁的老畫冊,畫冊的前半部分看上去來自于上個世紀,紙張發黴的厲害,後半部分則是些老照片,上面手寫着拍攝的日期。拜托她幫忙的老迪歐先生說這本畫冊是從他已故的太爺爺那裡傳承下來的,記載了整個家族的曆史,希望能留給自己的兒子繼續傳承下去。
從這堆頗有年代感的紙張中擡起頭時西萊沙覺得一陣眼花,她閉着眼睛揉着太陽穴,正好聽到有客人推開門走進圖書館的聲音。
這裡的圖書既可以售賣也可以租賃,租賃的話客人則需要提前辦理借書證。西萊沙為了方便管理在門口施加了一道魔法,如果有人試圖把未登記過的書藏起來帶出去,像裝飾品一樣挂在門上的木頭女巫便會尖叫起來,同時用掃帚拍打那個人的頭。
客人并沒有去藏書區挑選圖書,而是徑直走向了登記處。西萊沙先是嗅到一股極為濃郁的玫瑰香味,然後才循着氣味擡起頭,看到站在面前那個同自己年齡相仿的陌生女孩。
那無疑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女性,精緻的五官帶有幾分少女的俏皮感,波浪一樣的棕色卷發則整整齊齊地盤在腦後,用發卡别成一個含苞待放的形狀。
西萊沙不禁摸了摸自己耷拉在胸前的頭發,銀白色的發絲因為主人沒有好好打理而顯得有點毛糙。
“請問是西萊沙小姐嗎?”陌生女孩沖着她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西萊沙隐約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但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是的,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我這裡有一份需要交給西萊沙小姐的包裹。”隻見女孩動作輕柔地遞過來一件東西,“您可以拆開檢查一下再決定是否要簽收。”
“有誰會給我寄東西?”西萊沙一頭霧水,伸手接過那個裹着牛皮紙的厚重包裹。包裹上面即沒有落款也沒有署名,甚至連寄出的地址都沒有。
她拿起桌上的裁紙刀将包裹拆開,裡面靜靜躺着一本看起來相當古老破舊的羊皮書,書籍的封面上烙印着燙金的希伯文——那是一種早已無人使用的死文字,據說是神最初用來同人類溝通的語言。
過了幾秒鐘西萊沙猛地擡起頭,“你剛剛說了什麼?”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那種揮之不去的異樣感是從哪裡來了,對面的女孩從剛剛同自己打招呼時所用的并不是這個國家的語言,那樣晦澀的發音甚至不是西萊沙已知的任何一種人類語言,然而她居然聽懂了,甚至下意識用同樣的陌生詞語回應了她。
“是我們故鄉的語言。”棕色頭發的女孩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擡手示意西萊沙翻開那本書,“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吸引着自己,西萊沙幾乎是不由自主地伸手翻開書頁,一瞬間有無數道如綢帶般柔軟的白光從書頁中湧了出來,那白光并不耀眼,隻是溫柔而不容拒絕地朝着她纏繞過來,将她包裹成一個月光般的繭。
西萊沙茫然地睜大眼睛,長發在耳畔淩亂地飛舞着。書中聖潔的光芒并沒有讓她感覺到到危險,仿佛遊魚徜徉大海,飛鳥回歸天空,這一切是如此熟悉,也如此的讓人心安。
神說,我要你們到人間去,做為我的使者去行使我的權利。
神說,祂的兒女終要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