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薩攤開手露出那團東西的全貌,是一顆遍布黑色晶體的碩大心髒。
“卡芙的心髒,我殺了它。”頓了頓,他又說,“也不對,在我殺它之前它就已經死了。”
“是死骸?”西萊沙想起那些被黑晶蛀空的藤蔓。
“和死骸一樣,被某種物質入侵占據了身體。”羅薩抿了抿嘴唇,隻見那些黑色結晶仿佛有生命似的沿着羅薩的手指向上攀升,卻又被他皮膚表面淡藍的光膜所阻擋。他毫不在意地将附着晶石的心髒捏碎,黑色粉末随風散去,折射出鑽石一樣的微光。
這顆焦黑的心髒和死骸一樣帶着污染和侵蝕。
“你的手沒事吧?”西萊沙上前一步想查看他的手,被羅薩下意識躲了過去,“别碰,不幹淨。”
天使過于潔白純粹的靈魂比他更容易受到“死亡”的侵蝕。
“死骸到底是什麼?”西萊沙指着心髒的碎屑問道,“它又是什麼?”
羅薩歎了口氣,“你有沒有聽說過大群意識?”
“知道。”西萊沙的回答顯然出乎他的預料,“最初的天使就是大群意識的産物。”
“不過神明很快就發現,沒有獨立意識的天使無法代祂行使權能,并且經常會出現意識混淆的情況,分不清善惡。”西萊沙繼續說,“神族掩蓋了這段曆史,在那之後天使才被賦予獨立的靈魂。”
羅薩想像了一下眼前這個女孩融入大群意識的畫面,有些慶幸神族最終沒有選擇用這種方式孕育子民。
“大群意識之下沒有獨立的生命,你可以把被同化的人看做蜂巢裡的一隻工蜂。”羅薩沿着湖邊慢慢地走,西萊沙立刻跟了上去,“死骸就是工蜂?還是說,蜂後可以憑借黑色晶石把任何東西變成工蜂,就像它剛剛試圖侵蝕你那樣?”
羅薩點了點頭。
“那旺普——”“旺普的死骸我清理幹淨了,不會污染那裡的人類。”羅薩示意對方不必緊張,“蜂後的名字叫做塔納托斯,祂的國家在地獄的最北邊,沒有任何活着的生靈膽敢踏入那個國度,我們稱呼祂為死神。”
西萊沙心念一動,“我好像聽人說起過這個名字。”
“我和安圖說起過——”“不,不是你。”西萊沙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天使模糊的背影,她憑借記憶慢慢複述着那人的話:“塔納托斯的野心是将整個地獄變成祂的巢穴,魔族阻止不了這場浩劫,除非……”
“除非什麼?”羅薩一挑眉,可西萊沙搖了搖頭,卻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魔族之中也在流傳同樣的預言,我更傾向于這是死神的陰謀。”羅薩換了副輕松的語氣,“西萊沙,今早醒來之後有沒有感覺周圍不對勁?”
“有一點,但是不太好形容。”西萊沙說,“你也有這種感覺?”
“當然。”羅薩望向廣闊的湖面,藍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出水晶一樣剔透的質感,“我們進入了一個空間,這裡已經不是昨晚休息的地方了。”
西萊沙下意識朝四周看,然而山川湖泊并沒有什麼變化。
“卡芙沁和斯曼藤都是地獄的東西,包括那些黑色的石頭,如果死神真的敢将觸手伸出地獄,人間早就該淪陷了。”羅薩說,“除非這裡并不是真正的人間,我們是一群不該出現的闖入者。”
見西萊沙仍是一臉茫然,他隻得歎了口氣,“我們不小心闖進了一個異空間,西萊沙,天堂就隻教會你怎麼跟人打架嗎?”
西萊沙看着湖心的巨樹,喃喃說,“這個異空間該不會連接着地獄吧?”
如果将世間萬物看做一個整體,“空間”就是從其中分割出的小方塊。這之中最大的三個方塊就是天堂,人間和地獄。方塊和方塊之間相連的地方是“門”,這扇門對于人類來說是隐形的,普通人類很難穿過空間的壁壘離開人間界,就像他們無法活着到達天堂或是地獄。
而在人間,同樣存在不少被分割出來的方塊,這樣的空間限制便少了許多,一滴露水或者一片廢墟都有可能連接着另一個世界,在這樣的“世界”裡,規則往往不同于人類的認知——在這裡水有可能是固态的,樹木深深紮根于天空,萬物在倒懸的樹葉上生存。
羅薩最擅長的就是空間魔法,他無聊的時候曾在地獄的莊園中搭建出一個空間,反複疊加了上百道複雜的法陣模仿人間的日照和土壤,用來培育幾株草莓幼苗。
“這個空間被巧妙地嵌套在人類的世界裡,正常情況下是無法來到這裡的,昨晚應該是斯蔓藤捕獵的過程從内部撕開了空間薄弱的地方。”羅薩看着西萊沙,似笑非笑地說,“構建這個空間的力量你應該并不陌生。”
西萊沙伸出一隻手,指尖漾起的銀白色的光芒如同水波紋一般在虛空中擴散,仿佛同遙遠的天地産生了某種聯系。
這正好印證了她的猜想,“我的力量被增強了,這是神族設下的空間。”
轉念一想,西萊沙又開始感到困惑,“可神族為什麼要在人間劃分出一個異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