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巡身後人又叫了一聲,把沈昭甯從怔愣中叫醒了。看一眼季巡周邊一衆西裝革履面容整肅明顯看起來是季氏高管的人,再看看被衆星捧月圍在中間的季巡,意識到自己擋了路的沈昭甯慌張閃到了一邊。
仿佛有幾秒的停滞,又或者沒有,身邊的西裝男們一個個擦身而過,很快就留沈昭甯一人站在空蕩蕩的大廈廣場上。
她轉身,望向停止轉動的玻璃門,在上面看到了自己孤獨的倒影。
他甚至沒有打一聲招呼。
也不能怪他,場合确實不合适,他一個高高在上的大總裁,要怎麼解釋兩人的相識,就算解釋了,也沒人會相信啊。
因為這就是一場夢。
這就是結束了吧,他們重新變回陌路人,那些親密無間的日子,随着他的蘇醒一起被掃進了記憶的垃圾堆。
沈昭甯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眼角,擡腳朝馬路走去。
季氏大廈的一樓大廳,前台的小姐姐盯着總裁高大的身影,心裡有點打鼓,“怎麼了,季總站那邊幹什麼,是咱們工作出了差池嗎,還是今天地闆沒拖幹淨?”
季巡看着那道身影消失不見,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
他在平複過于激烈的心跳,在複盤剛才相遇時他的眼神或者表情有沒有出賣自己的心思。
他已經一周沒有見她,也克制住了翻她照片的沖動,他用工作麻痹自己,忙的昏天暗地,隻留很少的時間吃飯睡覺。
但即使這樣,他還是會想起,吃飯的時候她像小倉鼠一樣鼓着腮幫子的表情,會吐槽他的口味跟出家當和尚沒有兩樣,會想起睡前她争分奪秒的玩手機,刷沙雕短視頻停不下來,他說污染了自己的眼睛,她馬上再刷十條以示慶祝。
這些鮮活的平凡的不能再日常的日子,變成了他魂牽夢萦再也回不去的當初。
他已經沒有理由再靠近,當朋友嗎,簡直是自欺欺人的借口,讓他站在她身邊看着她和林之文濃情蜜意,還不如讓他從來沒有醒過來。
至少那時的他不會生出奢望。
胸口有密密麻麻的痛,他皺了皺眉,沒有表示出任何異樣,在前台經理準備上前的時候擺了擺了手,最後望了一眼她離去的方向,轉身走了。
二十八樓,趙平清端着咖啡杯去洗的時候看到季巡回來了,立刻走上前說道:“申遠物流的合同我放在您桌上了。”
季巡點頭,目光落在他手上的東西上。
趙平清:“唐總剛來過,帶着沈小姐。”
他也是最近從唐宇州跟季巡說話時提到的名字中知道了沈昭甯的存在,除了女客戶,季巡生活中幾乎沒有女人的存在,更不用說唐宇州聲稱的什麼哥哥妹妹,季巡的家世他很清楚,也因此,對着這個名字存了幾分好奇。
今日一見,頗感意外,他以為對方是季巡交際圈裡的高門貴女,但看起來顯然不是,沈昭甯溫柔又親切,說話時漂亮的眼睛會閃閃的看着他。不是上層階級教育出來的涵養,而是毫無距離感的發自内心的善良和尊重。
“知道了,”季巡平淡的回應,克制的掃了一眼并排放着的馬克杯,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杯杯壁上淺淺的口紅印。
梅子色,像夏夜傍晚一抹溫柔的晚霞。
沈昭甯很少化妝,水平也很幼稚,他沒少嘲笑她,然後她就會把嘴唇塗成吃小孩的深紅,狠狠抿唇,說要把自己毒死,跟他同歸于盡。
她隻有兩支口紅,一支淡橘,一支梅子色,她平時隻塗淡橘,因為覺得梅子色有點鮮豔,她會不好意思,隻有一次,跟林之文見面之前,他建議他塗另外一支,“我覺得鮮豔一點更好。”
她的眉眼很清澈,配合豔色的嘴唇,有種反差的冷豔。
季巡很了解男人,事實也是如此,那一次的林之文,目光總是不經意的在沈昭甯臉上流連,她沒有察覺,但是瞞不過他的眼睛,他甚至注意到了他微紅的耳根。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建議過,沈昭甯依舊習慣用着淡橘色。
今天為什麼要用梅子色,是因為想到可能會遇上林之文嗎?
季巡的表情冷了下來,目不斜視回到辦公室。
趙平清目睹了他的情緒變化,低頭檢查了一番,哪裡不對,難道是自己的招待太簡陋了?
季巡進入房間,立刻看向窗邊的待客沙發,他想象着沈昭甯坐在那裡的樣子,放在以前,她會笑嘻嘻驚呼好高啊,能看到好多風景,然後眯着眼睛喝一口咖啡,舔舔嘴唇,在心裡跟他說,好苦,喜歡這個你好沒品味。
他走過去,彎身坐下,身體緩緩靠向沙發背,兩條長腿随意的拖在地上。
他很累,前所未有的疲憊。
額前的碎發随意垂下,他的手指無意識的在沙發上遊蕩,上面并沒有她留下的溫度,他隻是在假裝,假裝兩人并肩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