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巡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除了商務上的應酬,他私下也不怎麼喝酒,他認為酒精會麻痹人的理性思考,被這種玩意兒牽着鼻子走的人,都是蠢貨。
而現在,他也成了蠢貨。
白蘭地在胃中灼燒,眼前的場景漸漸模糊起來,他仰躺在沙發上,任金黃的酒液翻倒,滲進地毯,将屋子變成一個發酵的傷心地。
他在奢望什麼呢,沈昭甯的一點憐憫就讓他忘記了彼此之間的天塹,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她有家有喜歡的人,對自己的感情就像收留過的一隻流浪小狗 ,她沒有忘記就很好了,小狗竟然想登堂入室,做她身邊最重要的人。
簡直可笑。
季巡痛苦的蜷縮起來,腦袋埋在頸間,輕輕的喘氣。
失去爸媽的時候他就以為自己不會再痛了,這世上也沒有值得他停留的人,他再不會為任何人浪費哪怕一分鐘的感情,可是,可是......他遇上了一個看似是噩夢的奇迹,沈昭甯将他從噩夢中拯救出來,他怎麼會忘了她,他怎麼會忘呢?
手機在黑夜中亮起,他恍惚拿起,放在耳邊。
熟悉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已經刻在了季巡的血液裡,讓他應激一般睜開眼睛。
沈昭甯:“季巡,你在家嗎?”
季巡的腦子緩緩清明,聲音沙啞道,“幹什麼?”
他很想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但情緒根本不受自己掌控。
沈昭甯:“我們還沒過生日。”
季巡的心髒苦澀,很緩慢的說道,“是你,你過就行,我不過生日。”
沈昭甯有點着急,“都說好了的,怎麼能不過。”
季巡臉色一寸寸變冷,“說好什麼,我怎麼不記得,你的學長沒跟你說好嗎?”
沈昭甯沉默了一下,聲音很輕,“我們見面再說,你在家嗎,我去找你。”
季巡很想拒絕她,不要再憐憫自己,如果不能收留流浪小狗,最好的方式就是放手。
但他說不出口,他貪戀那一絲的溫暖,有些東西,一旦遇到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他掙紮着去浴室洗澡,想盡可能将身上的味道洗掉,扔掉弄髒了的地毯,将屋子敞開通風。
他點了一堆的東西,五星級酒店的生日套餐,如果她吃過飯了,那就扔掉好了。
門鈴很快響起,不知道是誰先到,他走過去看了一眼,鏡頭裡露出一個奇怪的東西。
好像不是人。
季巡懷疑自己出現幻覺了,直接開門走了出去,看到了正抱着一個玩偶的沈昭甯。
“生日快樂!”沈昭甯大叫一聲,将手裡的東西塞到季巡手裡。
季巡盯着她看,又垂頭,跟手裡的醜玩意兒面面相觑。
是一個橘黃色的醜貓玩偶,手上紅紅的,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
“不要那麼嫌棄嘛,”沈昭甯拉着他進屋,在明亮的燈光下,季巡終于看清了,這是一隻橘貓公仔,手裡捧着的是一個紅紅的愛心。
沈昭甯:“是不是很眼熟,跟我發給你的表情包一樣。”
那可是季巡的安撫利器。
季巡有點一言難盡,感覺手裡像拿着一個燙手山芋,扔掉吧是沈昭甯送的不舍得,不扔把又實在嫌棄。
最後把它塞到沙發縫裡,用蓋毯蓋住。
沈昭甯“噗嗤”笑了出來。
季巡看向她。
沈昭甯斂起笑意,忽然皺着鼻子聞了聞,“你喝酒了?”
季巡:“沒有。”
沈昭甯又湊近他問,“真的?”
季巡渾身緊繃,在她靠近的一瞬,本能屏住了呼吸。
“你心虛了,”沈昭甯立刻抓住他的把柄道,“你就是偷偷喝酒了。”
季巡無奈,“喝了一點。”
“你身體剛康複喝什麼酒,”沈昭甯瞪着他道,“又想胃疼了?”
季巡理虧,隻能沉默。
沈昭甯也沒多罵,念在他是壽星的份上,讓他立字據,以後都不能再喝酒了。
季巡覺得幼稚,但還是照做了,說道,“生意場上難免......”
“什麼難免,誰還敢灌你酒嗎,”沈昭甯氣憤,“簡直狗膽包天,不知道你剛康複?”
季巡被她張牙舞爪的樣子逗笑,但很快收斂,繃起了臉。
盯着她手裡的盒子,“那是什麼?”
沈昭甯揭開,配上“噔噔噔”的音樂,“我給你做的蛋糕!”
季巡喉結上下滾動,“我不喜歡吃甜的。”
他不是想說這個,但是他被沈昭甯的心意燙到了,迫切的想找些什麼給自己降降溫,提醒自己不要沉溺在虛幻的美夢中。
沈昭甯一點不氣,直接去廚房拿盤子,“不想吃不吃,我自己吃。”
季巡看她真隻拿了一個盤子,立刻急了,“你怎麼這麼小氣?”
沈昭甯斜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将盤子放在桌上,從口袋裡變戲法一樣掏出一根黃澄澄的愛心蠟燭,直接插在了提拉米蘇中間。
她站起身,“開關在哪,我要關燈。”
季巡幫她關掉燈。
室内瞬間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