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巡垂着眼睛，感受到覆上來的溫柔手指，心髒忽的地一軟，他知道沈昭甯在想什麼，他早已不會被這種事傷害，但還是會為她的一舉一動牽動心神。

她是在心疼自己嗎，季巡某個瞬間，甚至想感激鄧偉忠。

他将手掌翻過來，牢牢握住了她的手指，像包裹着一個易碎的珍寶，指腹一寸寸摩挲她的指尖，五指張開，嚴絲合縫的塞進去，跟她十根手指相握。

他早就夢想過這一刻，不止一次，在跟她共用一個身體的時候，在她握住病床上自己的手指的時候，他在心裡祈禱，哪怕隻有一天，他希望，希望能用自己的身體去記住她的觸感。

活着真好，上天如此善待他，讓他比夢想的擁有更多。

周萬章的錄音還在繼續，事無巨細的記錄了那夥人威脅他的經過：

“4月10号，他們給我的賬戶彙了一筆錢，說我收了錢就跟他們扯不開關系了，如果我不幹，到時候警察追究起來我就是詐騙。

我知道他們為什麼脅迫我，為什麼偏要找我，元博之前開發綠園那個項目，工地上死了個當官的，是鄧偉忠推下樓摔死的，那天我剛好開車送他，在拐角抽煙的時候看到了，我吓死了，立刻藏了起來，以為沒被發現，但我忘了我的煙還點着。

後來我查過新聞，那個當官的好像是建築材料的，我不敢多事，從此見到鄧偉忠都躲着走。

但我被升職了，後來才知道，果然是鄧偉忠授意的，他一直監控着我，最終還是想置我于死地。

我想舉報他，但我國外的兒子被他用毒品控制了，我的父母住的養老院也被他們知道了，我走投無路，隻能聽他們的安排。

4月20号，我想了一夜，決定告訴季巡，我整理了這件事前前後後經過，存在錄音筆裡，就算我被他們弄死了，還能留個證據。

鄧偉忠害死人那天我的車輛記錄儀拍到了，他不知道，因為之前記錄儀壞了，我想去修，他說不用，我後來覺得公司裡的車不應該連個記錄儀都沒有，就還是修好了，也沒告訴他。

我把東西藏在了我老婆墓地的小格子裡，是趁着她忌日去放的，沒敢打草驚蛇。

好像被發現了，我家被人搜了一遍，不行了，我感覺越來越危險，我必須馬上把東西交給季巡。

我看了排班表，明天我就要去接季巡了，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但我一定要揭穿鄧偉忠。”

之後是長久的電流的嘶嘶聲，再也沒有人說話。

“這個司機，”沈昭甯發現自己說話有點艱難，“他還在醫院嗎？”

季巡點了點頭，握着她的手指收緊，“他一直在醫院，但顱腦損傷，什麼也記不起來了，醫生正在全力讓他恢複，檢察院也在等待消息，就是為了能從他這裡找到證據，看是否能定鄧偉忠的罪。”

沈昭甯：“那這些證據是不是就能定鄧偉忠的罪？”

季巡看着她，說道：“錄音不能作為直接證據，但是能提供破案線索，尤其是他提到的那個行車記錄儀，如果能找到，鄧偉忠殺人的罪是跑不掉了。”

沈昭甯着急起來，“那我們快去找。”

“不急，”季巡捏捏她的手指，“我吩咐人去就行。”

沈昭甯稍微放下點心來，想起了什麼，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咱們審問王彪的時候，他就提過，說對方在找什麼證據，還要去老家找，應該指的就是找周萬章這個東西吧。”

季巡想了一下，點點頭，“這可能就是他們直接撞了我們的原因，他害怕周萬章跟我說出實情，就索性兩個都撞死。或者，他們早就這麼謀劃，隻是做兩手準備，如果周萬章能害死我，那他們更省事。”

沈昭甯的手指揪緊。

季巡依舊跟她緊握着，另外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徐阿姨說這鋼筆是徐叔叔撿到的，難道.....”

季巡接過她的話，“我猜測他應該是路過了我們車禍的地方，那裡事後被他們打掃過，鋼筆應該是滾落到了别處，恰好被他撿到了。”

沈昭甯點頭，喃喃道，“冥冥中自有天意，徐叔叔也算幫了我們大忙。”

季巡點點頭。

空氣陷入了沉默，兩人都在消化突然得到的消息，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季巡，”沈昭甯忽然小聲叫他。

季巡擡眼。

“這是最後一難，我許過的願的，你以後的日子會一片坦途，都是陽光和清風。”

再也沒有陰暗的毒蛇在窺伺，你會長生百歲，無病無災。

季巡的喉結上下滾動，深邃的眉眼注視着沈昭甯，那裡面攏着一團火，被眼前人引燃，也為眼前人灼燒。

他說：“不是說出來不靈了嗎？”

沈昭甯：“我之前許願爸媽一輩子陪着我，放在心裡也沒實現。所以我就要說出來，我要讓你聽到，這世上有的是人喜歡你珍惜你，你來到這個世界注定要被愛，你才不是一個人。”

季巡努力壓制着某種噴薄而出的情緒，抿唇問，“你說什麼？”

沈昭甯揚聲，“你才不是一個人。”

季巡擡眼，“不是這一句。”

沈昭甯：“你來到這個世界注定要被愛！”

季巡看着她。

沈昭甯閉了閉眼睛，再擡眼時，一字一句道，“季巡，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