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建國是一隻十五斤重的布偶牌大車。
它是牧興懷在回學校的路上碰到的,那天正好是牧奶奶的頭七。
它原本是一隻流浪貓,當時正蹲坐在一家商場門口的石墩子上。
在跟它對視了十幾秒鐘之後,騎在一輛共享電動車上的牧興懷往後挪了挪位置。
随後它就主動走向了牧興懷,最後跳上了共享電動車的腳踏。
于是牧興懷便把它帶回了家。
後來它就成了牧興懷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親人。
在這之前,它每天吃的主食是隔壁鄰居家從智利進口的三文魚、從阿根廷進口的紅蝦,從土耳其進口的海鲈魚……吃的零食是牧興懷買的一百五十塊一斤的凍幹糧,撓的是隔壁鄰居家三萬塊的紅木沙發,打的是樓下鄰居家路過的六十一斤半的金毛。
隔壁鄰居家是開日料店的。
因為有一次,他們家的人有急事全都出了門,他們家五歲的小孫子睡醒之後找不到人,到處亂爬,最後不知道怎麼的就爬到了次卧懸空的防盜窗上。
那是五樓。
牧建國看到之後,扒拉開家裡的窗戶,跳到隔壁鄰居家的防盜窗上,把他打了回去。
後來他們家老太太老年癡呆了,趁他們不注意,一個人跑到了離家兩公裡外的小運河河岸上挖野菜,也是牧建國找到的她,把她打了回去。
所以平時負責給樓下鄰居家的金毛道歉的,也是隔壁鄰居家。
但是現在,牧建國正跟着牧興懷一起,蹲在馬路邊淋雨。
它那兩個原本像雷達一樣機敏的小耳朵被連綿不絕的雨水砸塌了下去,身上原本順滑如雲團的毛發也失去了光澤,濕漉漉的貼在它的皮膚上。
“喵嗚!”
它再次不滿地擡起爪子拍了拍地面。
牧興懷隻能把撐着的外套又往它的頭頂上挪了挪:“别急,别急,這條馬路上來往的車輛很多,我們應該很快就能打到一輛順風車的。”
好在這會兒已經是七月了,就算他們身上已經濕透了,也不是很冷。
果不其然,十幾秒鐘後,一輛SUV就沖出雨幕,沖向他們。
牧興懷剛一伸出手,那輛SUV就放慢了速度,最後穩穩停在他們面前。
緊跟着,一個二十五六歲左右的年輕男人就從主駕駛座裡探出腦袋來:“去哪兒的?要不要捎你們一程……牧興懷?你真回來了?”
牧興懷:“吳翰林?”
年輕男人也就是吳翰林随後就撐着一把傘從車上跳下來。
“你們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快上車。”
牧興懷:“我們本來是打了一輛出租車回來的,結果剛到前面的李家村,出租車的車胎就爆了,我就讓師傅把我們放下了。”
“我們原本想着,反正從李家村到我家也就半個小時的路程,那就幹脆走回去好了。”
“哪成想走了沒一會兒,就下起了暴雨……”
他一邊說着,一邊盡可能地将衣服上的水擰幹:“我們現在身上全濕了,直接上你的車沒問題吧?”
吳翰林已經幫他們把車門拉開了:“沒事,反正我這車過兩天也要洗……看到腳墊上的那些土沒有?上午的時候剛幫我外婆拉了五車柴火。”
牧興懷這才帶着牧建國上了車。
車子很快就又動了起來。
吳翰林操控着方向盤:“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們上一次見面,還是在你奶奶的葬禮上,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吧。”
牧興懷:“對。”
吳翰林透過後視鏡看着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你真是越長越帥了,我還記得上小學那會兒,我們宿舍的七八個同學學着電視劇裡結拜,就因為你長得最帥,所以明明你年紀比我還小,大家夥兒卻非要讓你當老大……”
聽見這話,牧興懷也忍不住懷念起了童年時無憂無慮的日子。
“誰能想到呢,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我們就都長大了。”
“對了,還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呢?”
吳翰林:“我當年高考不是沒考好嗎?隻上了個大專,學的還是工商管理。”
“你知道的,這個專業就是個萬金油專業,什麼都學,什麼都學不精。”
“到大學畢業的時候,我都還沒有找到工作。沒辦法,我隻能去賣起了保險。”
“因為沒有人脈,加上一些渣滓把這一行的名聲搞壞了,所以最開始的那一個月,我就開了三單,差點連自己都養不活。”
“後來我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不是特别會釣魚嗎?我們支公司樓下正好就有一條河,每天都有幾百個老爺子跑到那裡去釣魚。”
“這年頭,有興趣還有閑心跑去釣魚的老爺子,家境肯定都不差。”
“所以之後我隻要一有空,就跑去那裡釣魚,那些老爺子看我一條接一條的上魚,能不眼饞嗎?能忍住不湊上來跟我搭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