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消失的餐廳是被傳送到了3000年前,那麼消失的鬼呢?
一陣涼意從腳底竄進大腦,時潇覺得空蕩的餐廳裡頓時有些擁擠,連照在身上的陽光也散發着冰冷的氣息。
清理局到底在搞什麼花樣測試?
不幸中的萬幸,新清區川菜館隻是二級污染區,雖然存在四個低階鬼,但都不具有很強的攻擊性。
昨晚她好像沒有暴.力.執.法,就算現在同處一室,也是可以友好交流的。時潇在心裡安慰自己。
做了兩個深呼吸,她繞着餐廳觀察了一圈,沒找到紙筆或者其他可交談工具,索性拿出手機,随便找了個餐位坐下。
“有人麼?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她點開備忘錄,随後将手機反轉,輕輕推到餐桌的另一端,正對着一把空無一人的椅子。
“小宣?”
寒風穿過枯木林,吹得門窗獵獵作響,時潇低頭耐心等待着,心裡默默數着時間。
三秒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
五秒…
第六秒,手機突然動了一下!
像是被人用手指拖動,很快,屏幕上毫無征兆的出現了兩個字。
[我在。]
心髒狂跳,時潇克制住内心的激動,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溫和又放松,“你們都在?”
對方似乎在猶豫,幾秒鐘後,屏幕中才又多出兩個字。
[我們]
字到這裡戛然而止。
沒等時潇看懂,手機突然騰空立起來,眨眼間懸停在了椅子後方,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椅子後面站着一個透明人,彎腰奪走了桌子上的手機。
餐廳在一瞬間躁動起來,金屬桌椅開始晃動,吱吱呀呀的摩擦聲在餐廳中響起,手機懸浮了不超過五秒,又猛地以一個詭異的弧度飄到了桌子另一邊。
緊接着“哐當”一聲,椅子被撞翻,手機在一團沖撞的空氣中上下翻騰,似乎正在被若幹個人激烈搶奪。
時潇呆呆地盯着這一幕,感覺自己在看一場混亂的盲劇。
她根據手機被搶奪的頻率和移動位置大緻作出判斷:四隻鬼應該都在,但似乎因為某件事發生了内部分歧。
剛剛坐在椅子上與她對話的應該是小宣。在時潇問出第一個問題到小宣回答結束,餐廳并沒有出現異常,而當她問出第二個問題後,卻出現了手機被争奪的場面。
小宣明顯想回答,卻遭到了其他鬼怪的強烈反對。
是不想讓時潇知道自身的存在,還是有未完成的遺願搶着想對她傾訴?
沒有聲音也看不到鬼影,時潇猜不出鬼在想什麼,她有些擔心小宣的安危。
對人來說,鬼在白天的危險性很低。
就像人看不見鬼,鬼輕易也接觸不到人,隻有污染度較高的鬼才有可能在白天借助外物害人,比如站在高處往人頭頂丢花盆,趁人站在馬路邊時狠狠推一把。
諸如此類的小伎倆數不勝數,但危險系數不高,謹慎點總能躲過去。
可鬼怪之間卻不同,理智是他們最薄弱的防線,一旦崩塌潰散,他們就會變成毫無人性的怪物。
敵衆我寡,弱肉強食,一旦發生沖突,小宣很可能被其他三個鬼撕成碎片。
大腦飛速運轉,時潇迅速權衡着現狀。
她現在孤身一人來到379年,對這個陌生的世界一無所知,危險未知的情況下最需要的就是同伴,多一個同行者就意味着多一雙察覺危險的眼睛。
至于對方是人還是鬼,候選人不足的情況下就容不得她選了。
她必須保證小宣的安全。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是在淩晨,她完全能夠有條不紊的把所有作亂的鬼怪捆起來,就像收拾雜亂的房間,雖然費時,但毫無難度。
壞消息是,現在是白天,在看不見摸不着的情況下,她的手段對鬼怪毫無威脅。
但好消息是,鬼不知道這件事。
金局說過,對付鬼有時候不需要暴.力,訓鬼和訓機器人沒有本質的區别。
——“最重要的就是氣勢。表情要冷,底氣要足,要讓他們産生一種錯覺:你是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對抗的。”
手指輕輕攥進掌心,時潇回憶着入職培訓時的表情管理課,嘗試将自己豐富的内心世界封存。
笑意慢慢從嘴角消失,黑發在冷白的臉上落下陰影,時潇就像坐在光裡打盹的牧羊人,被吵鬧的羊群吵醒,不悅地皺了一下眉。
“停一下。”
聲音中壓抑着不耐與憤怒,在封閉的空間裡震出破碎的回音,搭在桌面上的手幹淨有力,手心什麼都沒握,卻仿佛會在下一秒揮鞭抽向最調皮的羔羊。
桌椅碰撞聲頓時停了,手機懸浮在半空,一動不動。
靜了片刻,時潇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手機放回來。”
安靜的餐廳裡,她一個人倚靠在座椅上,表情微怒,對着一部懸空的手機冷聲下命令。
如果此時有人從旁經過,一定會覺得她得了某類精神疾病,熱心的可能還會撥打求助電話。
好在門外沒有好心人,隻有幾隻不懂事的灰鳥。
半天等不到回應,時潇心裡打鼓,又忍不住好奇,擡頭往手機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隻一眼,手機卻像觸電般猛地一顫。
拿手機的家夥似乎被吓到了,再沒膽量繼續對峙,哆哆嗦嗦地将手機放回桌子上,半點聲音都沒敢有發出來。
懸着的心終于放下,時潇暗暗松了口氣。
這辦法管用,看來她表演課上獲得的高分也不全是老師的關懷分。
“餐廳配有員工宿舍,去休息會兒吧,淩晨12點再過來,我們簡單開個會。”
本着“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的教育策略,時潇露出一抹微笑,但由于臉上的怒氣沒褪幹淨,反而透出幾分病态的陰冷。
“不準遲到,不準缺席,一個人、一根指頭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