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徇看見她這副模樣,眉頭蹙起,他不喜歡她防備的樣子,
他将手中的佛經舉起來,問道:“衛姑娘,這句話是‘菩薩于法,應無所住,行于布施’嗎?”
衛雎擡起頭看向那張宣紙,仔細辯認她抄寫下來的字迹,确定道:“是的,陛下。”
在她注視着佛經時,司馬徇将她眼裡的警惕、謹慎、防範、戒備一一收入眼中。
她到底年紀小些,尚且稚嫩,心中的情緒還未能很好的隐藏起來,自然瞞不過眼睛銳利、心機深沉,且對她了若指掌的司馬徇。
他唇邊浮起一絲笑意,知道她發現了昨晚的事情,但他也從未想過瞞着她。
既然她知道了,他反而更加無需顧忌了。
司馬徇定定地看着衛雎,雖然她眉眼稠豔,氣度清冷,讓人不敢随意靠近,可當觸及到她的眼眸時,卻隻發現一片真摯純粹的柔軟。
他緩緩湊近她,伸出冷白修長的手指擡起她的下颌,仔細端詳着她。
目光如炬,灼灼逼人。
衛雎對于皇帝突如其來的動作感到措手不及,她想向後避開,可捏住她下巴的手卻如同鐵鉗,讓人一動也不能動。
“陛下這是要做什麼?”衛雎頂着壓力問話,話尾帶着一絲顫音,她心裡隐隐有預感,但不願它成真。
司馬徇一言不答,他越湊越近,近到她的眼眸裡倒映出他的身影。他的心中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準備沖破牢籠撲向眼前的獵物。
如今兩人之間隻相差毫厘,她避無可避,隻能慌亂地閉上眼睛。
司馬徇盯着她抿起的紅唇,顔色若瑰,柔軟嬌嫩,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要吻下去,可是她的眼皮卻在輕輕顫抖。
她在害怕。
罷了,再放過她一次。
最終他隻是在她眼皮上落下輕輕一吻。
司馬徇松開她的下颌,退回原位,
衛雎察覺到那股淡淡的冷香和灼人的熱意已經消散開來,她睜開雙眸,看向眼前的司馬徇。
他眉眼生得極好,骨相優越,往常萦繞在他身上的那股沉冷氣息好像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融融春水般的清澈柔和。
見她望來,他面色溫和,眼含笑意,仿佛真的是一位端正自持的清貴公子。
可這位清正的貴公子剛剛才輕薄了她。
為何做出如此猛浪的事情,還能若無其事?前後如此之大的反差,讓衛雎感到毛骨悚然。
似乎經曆過昨晚的事情之後,無論司馬徇再做出什麼瘋魔病态的舉動,她都不再意外了。
衛雎很快平靜下來,她斂下眼睑,裝作無事發生。
她也隻能裝作無事發生。
她隐隐約約猜到他大概是喜歡她的,但是,誰敢要一個瘋子的喜歡呢?
畢竟他昨晚才想殺了她。
而且衛雎覺得他的喜歡,約莫隻是見色起意罷了,實在不值得一提。
司馬徇端起茶盞輕淺飲一口,将目光投向她烏墨的鬓發,專注幽深。
他并不急着要衛雎喜歡他,而是給予她時間慢慢平複,慢慢接受。
因為無論她願不願意,她都隻能是他的。
倏地,門外傳來李順的聲音,“陛下,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辰。”
司馬徇轉頭對衛雎道:“衛姑娘也留下用膳罷。”
衛雎無法拒絕,因為拒絕也沒用,她面對的是一個權勢滔天的瘋子,是這天下之主。
她站起身來保持距離,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起來到前殿,紫檀木圓桌上已經擺滿了珍馐美馔。
衛雎挑了一個位置默默坐下,她定睛一看,發現桌子上的大部分菜式都是她愛吃的。
衛雎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待她細想,司馬徇突然開口道:“先喝湯再用飯。”
“臣女遵命。”衛雎道。
食不言寝不語,兩人無言地用完了一頓晚膳。
飯後,宮女給衛雎端來了一盞酸梅湯,衛雎默默喝完後,司馬徇道:“陪朕出去走走罷。”
衛雎出聲應是,安靜地跟在他身後。
忽然,他停頓步伐,衛雎也随之停下,他轉過身牽起她的手,這才繼續往前行。
他的手寬大修長,掌心上有一層薄繭,源源不斷傳來的熱度讓衛雎有些不适應,她掙紮了一下,卻被他以更加不容置喙的力度牢牢握住。
司馬徇微微低頭看向她:“聽話。”
雖然他聲音輕緩,可話語卻不容人反駁,在絕對懸殊的實力面前,衛雎隻能默默任他牽着。
李順不了解他們的情況,在不遠處看着他們二人親密無間的背影,心生感慨,陛下身邊總算有一個知心人了。
卻不知他們一個強硬霸道,一個無奈順從。
夕陽西下,落日熔金,禦花園内百花争妍,花香飄溢,沁人心脾。在柔和春風吹拂中,司馬徇和衛雎手牽着手在禦花園裡閑情漫步。
司馬徇看着那一片絢爛的春花,“你最喜歡什麼花?”
“臣女最喜歡瑰花。”衛雎道。
司馬徇望向她:“那在禦花園裡栽滿瑰花可好?”
禦花園是宮中後苑,卻去詢問一個臣子之女對于花圃栽種的意見,其中含義不言而喻。衛雎不想成為他三宮六院中的一員,她隻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再加上司馬徇性情複雜多變,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她隻想遠離他。
“臣女雖然喜歡瑰花,但卻覺得就保持目前這樣最好,不必特意栽上瑰花。”
司馬徇牽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你不喜歡便罷了。”
衛雎微繃着臉,暗想,我不喜歡你牽着我的手,那你也會聽我的嗎?
一直循着禦花園走了兩圈,眼看天色将暗,涼意漸起,司馬徇帶着衛雎又往鐘粹宮走去。
他牽着她的手在鐘粹宮門前停下。
微風迎面拂來,卷起了衛雎鬓邊的墨發,司馬徇伸手幫她撩到耳後,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下滑,停在了她的脖頸處,像捏住一隻奶貓兒一般,大手攏住她纖細的雪頸,随後他緩緩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随後他松開手,朝衛雎道:“進去罷。”
衛雎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司馬徇看着衛雎嬌弱的背影,墨眸微微眯起,他知道她在怕他,可是不必着急,他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