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季景和帶着已經繡好的人像前去見衛雎。
他白皙修長的雙手攤開,将一塊白色綢布呈現在衛雎面前,“請姑娘過目。”
衛雎端詳了一會兒,又伸手接過綢布,左右翻看了一下。紅色棉線将她的眉眼神韻活靈活現地勾勒了出來,粗略看去,倒與她十分神似。
看完後,衛雎點評道:“繡得不錯,與我挺像的。”
“那姑娘喜歡嗎?”季景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開口問道。
衛雎點了點頭。
季景和輕輕一笑,“姑娘喜歡就好。”
他接着道:“姑娘的手可好些了?今天可有心情學刺繡了?”
衛雎颌首:“開始罷。”
他們今日學的是如何繡牡丹花,這是衛母特意交代的。
季景和幽幽的目光悄然落在她身上,牡丹花倒是挺适合她的。隻是可惜這株國花已經被人提前采撷了。
但那又如何,現在他還不是登堂入室了?
少女就坐在他身旁,手裡拿着繡繃低頭繡花,這間閨房裡充滿着惑人心神的女兒香。
他不動聲色地深嗅了一口,不由得問道:“姑娘身上用的是什麼香?”
自那日珍巧閣一别,他回去之後便試了許多種香薰,可惜都和她身上的不太一樣。
這個問題在男子說來很是輕浮孟浪,但在女子口中道出,則很是尋常。
衛雎正在專心刺繡,聞言随口道:“用的是時季的鮮花晾幹制成的。”
是嗎?
季景和繼續道:“奴家很是喜歡這個香味,不知姑娘可否賞一份香給奴家?”
他有些别扭地說完,看起來似乎很不好意思。
“妝台那裡有幾個已經制好的香囊,你喜歡的話就挑一個拿走吧。”衛雎漫不經心道。
季景和含笑道:“多謝姑娘。”
他放下繡繃,站起身前往妝台處,那裡果然挂着幾個已經制好的香囊。他挑了一個粉白色繡有桃花枝的,然後放到鼻尖輕嗅了一下。
不對,這個香氣不一樣。
“姑娘,怎麼這個氣味和你身上的不同?”
“不應該呀。”衛雎停下刺繡的動作,起身走到他旁邊來。她解下腰間的香囊,跟季景和手中的放在一起對比。
“你聞聞看是哪裡不對?”
季景和将兩個香囊都輕嗅了一番,氣味并無不同,隻是小姑娘身上佩戴的多了一絲淺淡的甜香。
原來是她身上自帶的天然體香。
他的喉結不由得滾動了一下,指節下意識收緊了那個香囊,對衛雎搖了搖頭:“并無不同。隻是姑娘,奴家更喜歡你身上佩戴的這個香囊,可否贈予奴家?”
衛雎滿不在乎道:“你喜歡的話就拿去呗。”
季景和靡紅的唇瓣一彎,“多謝姑娘。”
兩人重新坐回原處,接着繼續刺繡起來。
衛雎已經繡完了一片牡丹花瓣,她拿給季景和看,“接下來牡丹花蕊該怎麼繡呀?”
季景和靠近她,拉近一點距離,“姑娘接下來用這個針法……”
衛雎認真的聽他解說。
季景和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享受着能與她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丫鬟端着茶水和糕點走了進來,“姑娘已經學了一上午刺繡了,不如先停下來歇息一會兒?”
衛雎聞言對季景和道:“我們先喝口茶然後吃點東西,再繼續學罷。”
季景和輕聲應好。
“對了,姑娘。”丫鬟接着道:“夫人說你的生辰快到了,問你想要什麼禮物,還有生辰宴想要什麼布置?”
“嗯……”衛雎思索了一會,“這個等晚些我想好了,再去告訴母親罷。”
“奴婢知曉了。”丫鬟收到答複後,便退了出去。
生辰……季景和默念着這兩個字。
他的目光轉向身旁的少女,仔細一想,她的生辰的确快要到了,大約還有七八天的時間就是六月初二了,介時她便滿十八了。
他也該好好想想,該送什麼生辰禮給她了。
盯着少女容色豔妍的臉龐,他陷入了沉思。
衛夫人經商,她并不缺金銀錢财。而那些令人眼花缭亂的珠寶首飾,想必她也已經看膩了。至于那些珍重古老的字墨書畫,她又不喜歡。而稀罕有趣的新奇玩意,他一時也難尋來。
思來想去,也唯有這身皮肉能夠勉強送得出手。
也不知她會不會喜歡。
“快來喝茶呀。”衛雎捧着茶盞輕聲喚道。
季景和從思緒中抽離出來,聲音溫柔:“這就來。”
他走到衛雎身旁坐下,端起一盞清茶輕抿一口,随後将視線隐秘地落在少女身上。
小姑娘正撚着一塊桂花糕,吃得不亦樂乎,雙眸清澄純澈,肌膚雪白,眉眼如畫般動人,白裡透粉的雙頰微微鼓動,看起來憨态可掬,可愛至極。
真是奇怪。
僅僅是這樣坐在她身邊,什麼也不幹,便已覺得滿足至極,再無其它念想。
這便是情愛的滋味嗎?
兩人休憩了一會兒後,便又開始了刺繡教學。
季景和一邊細心講解,一邊盡情享受着能與她相處的時光。
男人幽暗如墨的眼神避影匿形,在無人察覺的時刻,恣意窺探着少女的一舉一動。如同饑渴已久的旅人般,她的神态、聲音、氣味……他一絲一毫都不想錯過。
……
日落西山,晚霞滿天,季景和緩步走出了衛雎的院子。
府裡的管事一看見他,便上前道:“李娘子,你明日不必來了。”
季景和霎時一驚,“這是為何?可是我哪裡做的不好?”
“不是不是。”管事連忙擺手,“是夫人給姑娘多安排了幾樣事情,姑娘忙不過來了。現在姑娘不單要學刺繡,還要學會管家看賬本經營鋪子,以及宮中的各種禮儀規矩等等,所以時間就不太夠用了。以後李娘子你每隔三日來一趟便行。”
聽完解釋後,季景和松了口氣,“我知道了。”
隻要不是讓他離開衛婼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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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禦書房。
寬大的桌案上正鋪陳着一張雪白的宣紙。司馬徇手持禦筆在上面揮毫潑墨,筆走龍蛇。
許久之後,他将筆擱下,拿起另一支新筆蘸上顔料,然後在宣紙上細細描繪。
日光餘晖鍍在男人的側臉,映照出高挺的鼻梁和優越出衆的側臉,身上的明黃龍袍彰顯出男人的高大身形以及迫人氣勢,他神情專注,目光完全聚集于那幅畫像之上。
待墨漬完全幹透之後,他長身玉立于案前,就着窗外的餘晖靜靜觀賞這一幅畫。
春季百花繁盛,花團錦簇,一名妙齡少女正置身于其中,春光之明媚仿佛皆聚集于她眉眼,濃豔絢麗,燦爛熱烈。少女身着淡粉色春裙,神情天真爛漫,無憂無慮,自由自在,這春日佳景仿佛都成了她的陪襯般,如同花神下凡莅臨人間。
“來人。”司馬徇道。
守在門口的李順聞聲立即走了進來,“陛下有何吩咐?”
“她的生辰快到了罷?”
李順默默一算,還真是。
“回陛下,今日是五月二十四,距離衛姑娘的生辰還有八天。”
司馬徇微微颌首。
李順悄悄瞄向桌案上,這是自衛姑娘離宮後,陛下作的第六幅畫了……陛下雖然看着又恢複成了往日那般模樣,但他知道,終究還是有哪裡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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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二,衛府設宴。
衛雎早早地便起身梳妝打扮,丫鬟們幫她梳了一個飛仙鬓後,開始輕描蛾眉,略施粉黛,接着塗上一層瑰紅色唇脂,最後再換上荔枝紅妝花緞留仙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