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愣了一瞬，旋即眼淚落得更兇了。

他還叫他寶寶……

可就是這樣才令柏青更加難過和悲怆。

明明他能感覺得到池湛很愛自己，可池湛說的話做的事卻不是那麼回事。

若是池湛一開始就對他冷言冷語愛搭不理，他也不至于如此神傷，可就是這樣言行不一才叫人難捱，一邊說愛你，一邊設套給你難堪，給你難堪又表現得比誰都要痛苦悔恨。

仿佛愛他，又恨他。

柏青定了定神色，卻哭腔難掩。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他指的是今晚包廂裡那件事。

“因為你騙了我，所以我也要騙你一次，很公平。”

池湛的聲音無波無瀾，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柏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心裡登時湧上一股難言的哀恸。

他不知道他和池湛到底怎麼了。

他像是一個笨拙的戀愛新手，一心奔着自己的目标，卻突然被人判定有違規行為，完了還壞心眼地不告訴他違規理由，讓他隻能在原地打轉，而他的戀人不但不安慰他，反而一臉冷漠地給他判了紅牌，勢必要定他的罪。

自他們重逢以來，池湛似乎就一直在說自己騙了他，欠了他，可他自己自覺問心無愧，為何會平白受池湛無端報複。

柏青忍住哽咽，正想質問清楚，忽而腦海中靈光一閃。

“我什麼時候騙——”了你？

池湛看他一臉怅然若失，無聲勾起唇角，如鬼如魅。

“想起來了嗎？”

想起來了嗎？

想起當初那個被你耍得團團轉的池湛了嗎？

想起那個被你單方面切斷一切聯系卻還想着要去求你原諒的傻子了嗎？

柏青的确是想起來了，他終于明白了池湛一切行為的出發點。

池湛指的是他六年前和他開始戀愛的不純出發點。

柏青眼裡閃現出一絲茫然無措，不是他故意要忘記，而是因為後面他決定和池湛認真交往後，就把這件事抛諸腦後，在他看來，這一部分在他和池湛的關系中占非常小的一部分，完全不值得去記憶，自己頂多算是開始的目的不夠真心，甚至到最後他都已經丢掉初心，放棄讓池湛删掉視頻，完全交付真心和信任。

要不是後來……

“你怎麼……知道？”柏青話說到一半又意識到這不是重點，一把抓住池湛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開始急急解釋道：“好，就算我一開始是騙了你，是我不對，可是後來我是真心的！我已經沒再騙你了！你相信我！”

池湛無動于衷，把手掌從柏青的心口移開，平靜而殘忍，反問：“哦？真心？”

“那你當年為什麼離開我呢？”

柏青心口一滞，張了張嘴。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池湛很有耐心地引導，仿佛柏青說出什麼荒謬絕倫的理由他都會欣然接受。

可柏青卻從他的眼裡看不出一絲認同，他咬了咬牙。

“因為當時有人拿着你拍的視頻來勒索我，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事到如今你還在說謊！”池湛冷笑一聲。

柏青本來還想激動反駁，卻在觸及到池湛此刻的眼神時瞬間血都涼了下來。

他猛地推開池湛，因為此刻池湛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動搖不了他内心的、無關緊要的物品。

“你這是什麼眼神？”

這個眼神他很熟悉，池湛在看别人時經常會露出這樣冷漠的神情，可柏青不能接受池湛把這樣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一旦他看到，他就要去哭，去鬧。

明明六年前池湛怎麼惡劣對待自己他都無所謂的，現在卻變得難以忍受冷遇，體面的柏青在池湛面前總是不體面，會哭，會質問，會歇斯底裡，他要求池湛給他特權，要永遠在池湛這裡當例外，當特殊，當第一，當最重要的人。

就像當時他綁架池湛時在倉庫說的，他想從池湛身上得到的東西很多。

池湛沒說話，隻是把唇抿得緊緊的，他很突兀地想去碰一碰柏青的臉，因為柏青的眼淚讓他很煩躁，他想讓柏青不要再哭了，他想說你的眼淚快要逼瘋我了。

可他面上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因為他不能露出馬腳，他敏銳地察覺到柏青是個很擅長順着杆子往上爬的人。

一旦他釋放出自己對柏青的眼淚沒有辦法的信号，那眼淚毫無疑問就會成為柏青的武器，在他們未來每一次争執裡充當絕對的籌碼，讓他每一次都先敗下陣來，成為他與柏青這段關系中的下位者。

所以他絕對不能露出一絲動搖，盡管攥緊的手指甲已經全部陷入掌心，後槽牙因為忍耐咬得死緊，連帶着他的脖子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