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湛一隻手撐着牆,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酒氣輕灑在柏青臉上,從嘴巴裡硬生生擠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别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柏青:?什麼眼神?
他又自顧自地繼續說,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像是把自己心底積壓已久的心事全部發洩出來。
“你以為你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就會心軟?然後放你離開?”
“你這個……卑鄙、滿嘴謊言的騙子!”
池湛紅着眼睛,雙手緊緊把着柏青的肩頭,用力到手指關節都泛白。
柏青被他的樣子逼得忍不住後退,池湛步步緊逼。
“我不過……不過是将你施諸在我身上的一切同樣還給你罷了,怎麼?輪到你就不行了嗎?就委屈了?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麼辦?我這六年怎麼過來的!”
“這不公平……這一點都不公平……”
池湛死死盯着柏青的臉,他看見柏青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像是已經對他無話可說。
“你說話啊,怎麼?想不出要怎麼繼續騙我了?”池湛壓抑又瘋狂的聲音仿佛已經在爆發的邊緣。
柏青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明明……我明明……你那麼對我,那麼過分,我明明還被你簡單哄了幾句就又和你在一起了,為什麼輪到我就不行?啊?為什麼啊!你告訴我!”
柏青被肩頭越發緊的力道擠壓得生疼,他閉了閉眼,顫抖着聲線蒼白無力。
“你到底要什麼?是公平嗎?不是你說我道歉道得不夠,所以我在盡力彌補和道歉,這不是你想要的公平嗎?”
柏青一直都在努力地給池湛公平。
“我要你每一分每一秒對我都是真心的!我要你愛我!”
真心?愛?
柏青隻覺得地上好冷,外面的風刮得像刀,池湛的話也像刀,腳開始發冷,冷得他整個人好像乃至靈魂都開始發抖。
他不願接受迄今為止,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力氣。
池湛還想再說什麼,目光卻在觸及到柏青光着的腳上時怔愣住,下意識地拉住柏青的手腕将他粗暴地扯到一個緊閉着門的房間前,柏青還沒反應過來,池湛就已經輸開密碼,一把将他推了進去。
黑暗中柏青感覺自己腳底下踩住了柔軟的地毯。
這是一間鋪滿地毯的房間。
随即柏青感覺自己的衣領被抓住,溫熱摻雜着酒氣的氣息包裹他,有那麼一瞬間柏青感覺自己也喝醉了。
隻聽黑暗中,池湛的聲音近在咫尺。
“你知道我是怎麼發現的嗎?”
話音剛落,房間内的燈瞬間亮起,柏青這才看清這間房的擺設。
房間中央有一個精美的玻璃展示台,展示台裡放着兩個橢圓形的物體。
是兩個時光膠囊。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給我過生日?為什麼要說把我的願望借給你,又為什麼要和我去埋那個該死的時光膠囊!”
“我早就知道了,”池湛指着其中一個時光膠囊哭着說道:“你當初放進去紙條根本什麼都沒寫!!你對我從來沒有過真心!!”
男人無力地把頭埋進柏青的頸窩,聲線哽咽。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讓我喜歡上你呢?”
池湛眼睛裡流出滾燙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滴到地毯上,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許是那天晚上給了柏青極大的震撼,池湛很快就發現柏青不願意和他說話了。
有很多時候,池湛都看見柏青對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可他還願意看池湛寫的日記,他每天都要看池湛寫的日記,于是池湛會故意在日記裡寫一些輕松的話題。
與此同時,柏青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了下去,他變得越來越瘦,以前池湛抱着他還覺得柏青雖瘦,但是還是會有點肉,渾身軟軟的抱着很舒服。
現在抱着隻剩硌人的骨架,柏青的狀态極大影響了池湛,池湛急得要命,帶柏青去檢查身體,可檢查結果出來,顯示柏青身體倍健康。
後來池湛又疑心柏青是不是沒有胃口,偷偷不吃飯,于是每天監督柏青吃飯成了池湛最重要的任務。
事實證明,柏青吃嘛嘛香,身體倍棒,最近還迷上八段錦。
可情況并沒有好轉,空蕩蕩的衣服像是挂在柏青身上似的。
池湛疑心病很重,他又想柏青的心理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為他找來海城最知名的心理醫生,看完醫生後,醫生說柏青的心理沒問題。
醫生走後,池湛蹲在柏青面前,仰着頭注視他,他實在沒有辦法了,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問柏青怎麼了。
“你是生病了嗎?”池湛問。
柏青伸手摸池湛的臉頰,回了一句:“你才有病。”
于是池湛就笑了,他現在連聽到柏青罵他都覺得高興。
池湛那一段時間跟陷入魔怔似的,曾經自诩為無神論者的他,開始去寺廟求神拜佛,跪在神佛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求,虔誠無比地許諾了很多代價,海城及周圍叫得上名号的寺廟都被他求了個遍。
後來不知怎的,柏青又莫名好了,身上的肉回來了,還經常對池湛告白,說愛他,通常這種時候,池湛都不說話,盡管已經被撩得面紅耳赤。
顧誠之的老婆生了個女兒,柏青去看過幾次,送了很多東西,小粉團子肉嘟嘟的,眼睛雪亮亮,見人就笑,可愛得不行,柏青稀罕極了,萌到心肝亂顫,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搜刮來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