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自習結束,照例是江叔接二人回家。
門一開,許之就敏銳的察覺到家裡氛圍不同。
屋裡明顯有人、但除了呼吸聲之外,什麼動靜都沒有,安靜得可怕,一種無形的壓力充斥其中。
他擡眼看了看李斯年,對方卻跟沒事人一樣,換了鞋往裡走。
走過玄關,隻見客廳内亮着一盞燈,李宇背對着玄關,坐在沙發上,許茜陪在他身邊。
“你過來。”李宇聲音明顯壓着怒,像是火山爆發前令人不安的低沉震動。
李斯年腳步一頓,還是走了過去。
許之跟在他身後,二人才走到茶幾旁,剛剛站定,李宇噌得一下起身。
啪!
他甩了李斯年一個響亮的耳光。
李宇從前當過兵,手勁極大,李斯年面上立刻就腫起來充血的手掌印,從臉側蔓延到下颚。
許茜捂住嘴,發出驚呼,許之也愣住了。
在許之的印象裡,李宇總是和藹可親的模樣,說話時也常常彎着眼角,盡管有高位者的威嚴在,但并不會讓人感到過分的銳利和壓力。
他以為李宇會先問李斯年是怎麼回事,但沒想到他直接動了手。
李宇一臉憤怒,擡手還要再打,許之想去攔,但李斯年動作更快,橫臂就擋住了李宇的手。
“逆子!”李宇另一隻手去拽李斯年的手臂,用了些力,卻發現根本拉不動對方,他錯愕擡頭,對上李斯年一雙黑如深潭的眼眸。
從什麼時候開始,兒子已經比自己要高了?年輕的眉眼裡隐隐透出自己曾經的模樣,但細看卻又毫無痕迹。
李宇心中更氣,他還沒老到叫自己生出來的兔崽子騎在頭上!
李宇憤哼出聲,猛然發力,狠狠推向李斯年肩臂,李斯年向後踉跄幾步,忽然靠到實處,是許之扶了他一把。
許茜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把李宇往回拉:“有話好好說嘛,父子之間,别動手啊!”
“我沒他這麼個兒子!”李宇嗓門中氣十足。
“别這麼說。”許茜極力安撫,一邊示意李斯年,“斯年啊,好好跟你爸解釋一下啊……”
“解釋什麼?喜歡男還是女,是個人選擇,我礙着誰事兒了?”李斯年說。
“你是不是故意的?”李宇顯然認為李斯年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氣他、跟他對着來,“是不是明天就要去殺人放火啊?!”
“随你怎麼想。”李斯年聳聳肩,轉身要走。
“好、好!”李宇怒極反笑,“你他媽的這麼些年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花這麼多錢,倒養出個仇人來了?!你這麼硬氣,今天就滾出這個家!”
“宇哥,你……”許茜一驚,還想再勸,李宇擡手一擋示意她閉嘴,許茜為難的看了看二人,最終還是沒有繼續開口。
李宇指着大門:“現在就滾!”
許之深呼吸,正想要走上前去,李斯年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小臂上,微微用力。
他開口,聲音冷如寒霜:“這是我媽的房子,你有什麼資格叫我滾?”
李宇從鼻腔内發出不屑的哼聲:“你媽?!這房子是我當年全款買的,寫的是兩個人的名字!”
“行,那你把房子賣了,分我一半錢,我就走。”
李宇發出一聲冷笑:“李斯年,我還以為你多有本事。你媽活着的時候天天為你操碎了心,人走了,還要給你善後是吧?沒了父母,你、算、個、屁!”
父子之間僅有的了解用在了最不合适的地方,李宇太知道什麼話最剜李斯年的心窩子了。
他絲毫沒有顧及到這不是父親能對兒子說出口的話,被憤怒沖昏頭腦的李宇此刻就像是一個獠牙畢現的猛獸,雙眼發紅,失去了所有理智。
誰忤逆他,誰就是要被撕碎的敵人。
果然,李斯年聽他說完,原本平靜的呼吸驟然亂了,許之甚至能感覺到按在自己小臂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
李宇看到兒子這模樣,眼中閃過得意的神色。
仿佛此刻李斯年是不是同性戀已經不再重要,他在乎的不是管教和訓誡,而是看到對方全面潰敗、夾着尾巴落跑的模樣:“想要分一份遺産錢?沒問題啊,你等我死了,現在免談!”
李斯年的臉色很差,沉的仿佛要滴出水來,就在許之以為他要做出什麼過激舉動時,忽然感覺到按在自己小臂上的那隻手懈了勁,松開來。
他開口,聲音平靜而寒冷:“好啊,那就等你死了再說,不急。”
話說完,轉身快步上了樓梯,許之剛追上去,就見他拉着一個行李箱出來。
李傾諾原本已經睡了,被這陣動靜驚醒,帶着一臉沒睡醒的困倦,拉開卧室的門。
“哥,怎麼了……”
李斯年停下腳步,揉了揉李傾諾的頭:“乖乖的,有事給我打電話。”
李傾諾懵懂的點點頭,直到看到他提着行李箱下樓到一半時,陡然清醒過來,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