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世界上沒有人能完美地理解另一個人,那種所謂的感同身受,從來不過是一種美好的幻想罷了。
月見盤腿坐在空中,托着下巴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每個人的面龐上都洋溢着燦爛的笑容,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歡樂氣息如同漣漪一般向四周擴散開來,連帶着周圍的低級咒靈都被沖散了不少。
那種飄逸在空氣中,繼而被月見感知到的情緒,名為喜悅。
他非常清晰地意識到,此時此刻的自己正在與下方這群熱鬧非凡的人群進行着一場……無形的[交流]。
嗯?
月見眨了眨眼,原本有些渙散的視線立刻變得專注起來,目光快速掃過下方的密集人群,在有目的的尋找着什麼。
在他用空間遮蔽自己身影以及收斂好所有咒力的情況下,有人發現了他。
月見探尋的目光在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時頓住了。
——是禅院甚爾。
也對,除了禅院甚爾,還有誰能發現全副武裝的他,月見連忙從空中降落,急匆匆地從小巷子裡走出,朝着那個熟悉的人影邁步。
“甚爾甚爾,好久不見啊!”月見開心地打着招呼,他走到禅院甚爾身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咦,怎麼感覺你好像長胖了一圈?”
“離開禅院家之後也過得很好嗎?”小少年臉上綻放出笑容,臉上是和其他人如出一轍的喜悅神色,“恭喜呀。”
怎麼哪兒都能遇見這小鬼,大過年的不在禅院家裡老老實實待着,出來亂跑幹什麼?
禅院甚爾撇了撇嘴,下意識地便想啧一聲,但是又顧忌着什麼,忍住了自己的不耐煩,“這是特意給我送過年紅包來了嗎,小……小少爺?”
本來想說“小鬼”的,但他硬生生地改了口。
月見想了想,借着大袖子的掩護從空間裡翻出來一張銀行卡,遞到禅院甚爾眼前,“新年快樂,财源廣進。”
真給啊?
禅院甚爾挑了挑眉,知道月見向來出手闊綽,也不客氣地接過來随手往身上一揣,接着打算敲敲月見的頭看看裡面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結果不出意料地,他的手尚未觸及月見的頭頂便被一層無形的空間力量所阻擋。
雖然禅院甚爾為了出來過春節,穿的人模人樣的,但一和月見碰上面時,那渾身散發而出的危險氣息卻如同本能一般瞬間展露無遺,這不免讓他的女朋友——千陽早紀心中泛起些許擔憂。
她已經和禅院甚爾交往了幾個月了,知道他之前混過極道,不過現在已經洗手不幹了,但是此刻這副模樣很像在以大欺小,而且被欺負的那個小孩還真的給了甚爾一張卡!
她提剛買的東西走到禅院甚爾身邊,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月見,開口問道:“這位是?”
禅院甚爾連忙接過口袋,并貼心地将裡面的飲料瓶子擰開,順手遞到千陽早紀手上,做完這些之後,他才不緊不慢地回答道:“是房東。”
他這話說的一點也不心虛,自己現在暫住的房子就是月見名下的,這怎麼不算一種房東呢!
“诶?”千陽早紀驚呼一聲,她知道禅院甚爾現在的房子是租的,但這個說法怎麼看都是騙人的吧!
“别聽他亂說啦,我是月見,算是甚爾的堂弟。”月見頂着禅院甚爾充滿警告的淩厲眼神,絲毫不慌,反正他又不可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掏咒具來砍自己,“這位姐姐是在和甚爾交往嗎?”
“是的!”千陽早紀露出燦爛的笑容,落落大方地點頭承認,“我是千陽早紀,請多指教!”
其實在此之前,千陽早紀也曾多次産生過想要了解禅院甚爾家庭的念頭,隻可惜每一次都被禅院甚爾巧妙地用各種話題給岔開了,這次能碰上甚爾的弟弟确實是意外之喜,自己一定得好好表現才行!
站在她身後的禅院甚爾正惡狠狠地盯着月見,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傷人,卻在千陽早紀不經意間回過頭來時,露出一個輕而又淺的溫柔笑容。
連甚爾都學會變臉了嗎?
好耀眼的情感,目睹這一幕的月見,不由得被禅院甚爾前後巨大的反差給震撼到了。
千陽早紀是一個很開朗的人,在聊了幾句後便絲毫不見外地開始央求月見,拜托多給她講講禅院甚爾以前在家裡的事。
禅院甚爾耐着性子仔仔細細地聽月見說的每一句話,他時刻保持警覺,生怕月見會突然冒出一些不該說出口的話語。
在聽了一陣之後,發現月見确實有分寸,他所提及的往事基本都是圍繞着禅院甚爾本人以及他自己展開,就連與司相關的情節也少之又少。
于是禅院甚爾便放下心來,不知怎的,思緒漸漸飄遠。
禅院家是一座被淹沒的島嶼,每個人都生活在深水的重壓下,卻說着什麼為了所謂禦三家的榮耀,用那看似光鮮亮麗的表面将其内裡的腐爛盡數隐藏,還要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真是令人作嘔。
但他身邊有兩塊浮木存在,在心裡罵過之後,禅院甚爾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兩個至今仍叫不上名字的熟悉身影。